鸡叫了三遍，王轱辘就睁开了眼。窗外还灰蒙蒙的，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生怕吵醒隔壁屋的李青。昨晚那件大红嫁衣还整齐地叠放在堂屋的椅子上，在晨光中红得耀眼。
王轱辘蹲在灶台前生火，脑子里还回响着李青那句\"等咱们结婚了\"。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得他黝黑的脸忽明忽暗。四十岁的老光棍要娶媳妇了，这事搁一个月前，他想都不敢想。
\"这么早？\"李青揉着眼睛出现在灶房门口，头发乱蓬蓬地翘着，身上套着王轱辘的旧汗衫，下摆垂到大腿根，露出两条白皙的大腿。
王轱辘手里的火钳\"咣当\"掉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李青：\"你、你怎么穿这个......\"
李青低头看了看自己，突然红了脸：\"我、我衣服昨晚洗了没干......\"
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又同时别开脸。灶房里弥漫着一种奇妙的氛围，既甜蜜又让人心跳加速。
\"我去换衣服！\"李青转身就跑，差点被门槛绊倒。
王轱辘望着她仓皇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喉咙也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他往锅里添了两瓢水，突然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轱辘！轱辘！\"李大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张。
王轱辘皱眉迎出去：\"大清早的，喊魂呢？\"
李大勇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快、快去看看！合作社的菜地......被人毁了！\"
王轱辘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抄起墙角的锄头就往外跑，连围裙都忘了摘。
————
此时的合作社菜地一片狼藉。即将上市的西红柿被踩得稀烂，翠绿的黄瓜藤被连根拔起，就连地头的蓄水池都被砸了一个大窟窿。几个早起的社员站在地头，脸色铁青。
\"谁干的？\"王轱辘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刘叔蹲在地上，捡起一个被踩扁的烟头：\"赵家沟的烟，我认得这个牌子。\"
张婶气得直跺脚：\"肯定是赵老四！上次集市上就放话说要给我们好看！\"
王轱辘攥紧了锄头把，指节发白。这时，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别急。\"李青不知什么时候跟来了，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的红晕，\"先看看损失有多大。\"
她的冷静像一盆冷水，浇灭了王轱辘心头的怒火。他深吸一口气，蹲下身仔细检查作物。
\"西红柿全完了，黄瓜还能抢救一部分。\"王轱辘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先去镇上报警，然后......\"
\"然后什么？\"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路边传来。赵老四带着几个混混晃悠着走了过来，嘴里还叼着烟，一脸的挑衅，\"王轱辘，听说你的宝贝菜地出事了？\"
王轱辘的肌肉瞬间绷紧，李青赶紧拉住他的胳膊。
赵老四的目光在李青身上打了个转，笑得很猥琐：\"哟，这就是那个城里来的小媳妇？眼光也不咋地啊，跟个老光棍天天混在一起......\"
王轱辘猛地挣开李青的手，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了赵老四的衣领：\"你娘的，你再说一遍？\"
\"轱辘哥！\"李青急忙上前，\"别动手！\"
赵老四却不怕死地继续挑衅：\"怎么，我说错了？你一个四十岁的老光棍，骗个城里的小姑娘，不就是图人家......\"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赵老四的话。所有人都愣住了——打人的不是王轱辘，而是李青。
\"你嘴巴放干净点。\"李青的声音冷得像冰，\"再敢胡说八道，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赵老四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你、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李青掏出手机，\"要不要我现在就报警，说说你破坏农业生产的事？顺便查查你去年偷伐林木的案子？\"
赵老四的脸色瞬间变了：\"你、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青冷笑，\"现在，滚。\"
赵老四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围观的社员们爆发出一阵欢呼。王轱辘站在原地，看着李青挺直的背影，心里头翻江倒海。
回村的路上，两人沉默地走着。快到院门口时，王轱辘突然开口：\"你刚才......\"
\"吓到了？\"李青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王轱辘摇头：\"没有……就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李青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王轱辘，你听好了。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穷还是富，是老还是小。我喜欢你这个人，喜欢你的踏实，你的善良，你看着庄稼时发亮的眼睛。\"
此刻的王轱辘喉头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是，\"李青话锋一转，\"结婚的事，咱们得缓缓。\"
王轱辘的心猛地一沉：\"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风风光光地娶我。\"李青仰起脸，\"等合作社走上正轨，等咱们的新房盖好，等所有人都羡慕你这个'老光棍'娶了个好媳妇。\"
王轱辘的眼眶突然热了。他伸手把李青搂进怀里，闻着她发间的清香，声音沙哑：\"好，都听你的。\"
————
接下来的日子，王轱辘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泡在地里。被毁的菜地重新整修，补种的速生蔬菜已经冒出了嫩芽。李青则忙着跑市场、联系客户，常常天不亮就出门，天黑才回来。
这天傍晚，王轱辘正在院子里修农具，李青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成了！\"她挥舞着一份合同，\"跟县里的超市签了长期供货协议！\"
王轱辘放下手里的活计，接过合同翻了翻，眼睛越瞪越大：\"这么多？\"
\"这只是开始。\"李青兴奋地说，\"他们还答应提前支付30%的定金！\"
王轱辘一把抱起她转了一个圈，惹得李青惊叫连连。放下她时，两个人脸对脸贴得极近，呼吸交融。
\"李青......\"王轱辘的声音有些哑。
李青的脸慢慢红了，却没有躲开。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时，院门突然被推开。
\"哎呀！\"张婶捂着眼睛，\"我啥也没看见！你们继续！\"
李青慌忙后退，差点被板凳绊倒。王轱辘扶住她，无奈地看向张婶：\"婶子，有事？\"
张婶这才放下手，脸上带着促狭的笑：\"那个，村委会决定把村东头那片荒地批给合作社，让我来问问你们啥时候去签字。\"
李青和王轱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
\"明天一早就去！\"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张婶笑着摇摇头：\"年轻真好。\"临走时，她突然回头，\"对了，你俩......注意点影响。\"
李青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王轱辘也不好意思地挠头：\"知道了，婶子。\"
送走张婶，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夕阳西下，给两人镀上了一层金边。
\"轱辘哥，\"李青轻声说，\"等那片荒地开出来，咱们种什么？\"
王轱辘想了想：\"种你爱吃的。\"
李青笑了：\"那我要一片草莓园。\"
\"好。\"
\"还要一片向日葵。\"
\"好。\"
\"还要......\"
王轱辘突然握住她的手：\"都要。等来年开春，咱们的新房也该盖好了。\"
李青靠在他肩上，看着天边的晚霞：\"嗯，到时候，我要穿着那件红嫁衣，风风光光地嫁给你。\"
王轱辘心头一热，低头在她发顶轻轻一吻。这时远处传来了村里孩子们的嬉闹声，隐约还能听见他们在唱：\"老光棍，要娶亲，急得团团转......\"
这次，王轱辘不但没恼，反而跟着哼了起来。李青在他怀里笑得直抖，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