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虞婳的生日聚会没在虞家,也没在周家,更没在西贡洋楼。
而是周尔襟提前定了专门度假用的半山别墅,里面各式玩乐设施一应俱全,提前布置过生日聚会装饰。
一驶入花园就会看见一排松树被修剪成happy birthday的字样,一棵树一个字母,紧接着是花艺师提前做好的绣球花瀑布,堆成的字眼是婳婳,一直流淌到长桌之下。
连起来就是生日快乐婳婳,后面还摆出一条特别胖的鱼,脑袋顶着一个螺旋桨。
明显指这条肥鱼(飞鱼)是虞婳。
到处都是气球和鲜花,而且鲜花充盈得很刻意,不是那种常见的鲜花宴会置景,而是很多鲜花就这么插在各式各样的花瓶里,而且故意没有做插花艺术。
各色玫瑰分开十几瓶,不同品种郁金香也数把,常见的大花蕙兰、牡丹、芍药、洋桔梗、康乃馨、向日葵、蝴蝶兰、大丽花更是琳琅满目。
像是知道虞婳喜欢收到花,她随便抱起一把,都能是满怀的花香,而且像是专门剪下来送给她的一样。
花朵新鲜到还带露珠。
虞婳看见花,都想着要半夜没人的时候下来走走,看看这些花。
车停在花园道上,虞婳下车。
走进里面,更是布置得很得人心,很多很多的柔软大玩偶,客厅中间有个两层楼高的大肥兔。
而别墅内部是环形回廊,客厅中间能一眼看到四楼最顶上的大吊灯,中间完全挑高中空,格局很开阔。
虞婳坐到那个大肥兔中间,左右摁了摁大兔两条胖腿间摆放的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玩偶。
好奇怪,这装饰非常幼稚,像是给七岁小孩过生日的,不是给二十七的。
她坐过去都感觉自己小小的,她还穿了条很漂亮的裙子,不刻意勾勒身形,只是微蓬廓形的丝绸奶油黄长裙,感觉自己真的像七岁而不是二十七。
周尔襟浅笑:“在这里给你拍照,能显你年轻二十岁。”
虞婳轻微斜视抬眸,像是生气的河豚一样的看他。
很小幅度的表情,但她做就不可思议。
尤其她还在这么大的兔子中间做这表情,确实像小孩。
虞求兰是第一个来的。
挎着一只稀有皮爱马仕,从进门就开始用那种批判的目光到处审视,像是想说这都是什么孩子玩意儿,不上台面。
但她看了虞婳一眼,又像顾忌什么,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的助理则提着五六个大袋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虞婳走过去,用肩膀撞她一下:“你给我送什么生日礼物。”
虞求兰躲了一下没躲开,但抿了一下嘴,把要说出来的话忍回去,反而看向周尔襟,不理虞婳:
“尔襟,你过来,这些是给你的。”
虞求兰翻了翻包,把中医开好的医嘱递给他:“你好好看看,不要漏了,这些都是补身体的。”
周尔襟一接过,认真翻了翻,这些东西往哪方向补显而易见。
他面色有一瞬间不自然,耳尖微热,但面上很快处理好,一派从容地回应:“谢谢妈。”
“我的礼物呢。”虞婳不知道给周尔襟送的什么,但发现不是给自己的,追问道。
虞求兰双手抱胸:“没有礼物,都给你二十万吨石油了还要什么礼物,这么多要求。”
虞婳邦邦锤她,像站立起来的肌肉袋鼠一样,拳击一只已经跑不动的老熊,完全仗势欺人:
“我的生日,你提礼物给周尔襟,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周尔襟都被弄笑了,他引侍者去把那几大袋东西提到evtol上,暂时离开了别墅,留空间给这对刚刚破冰的母女。
“是,我是狗,你是小狗,我把你拉出来的轮得到你说我不是人。”虞求兰用来修饰蝴蝶臂的微鼓廓形袖子又被虞婳打扁。
虞婳一时间竟然有点想笑,但她还是孜孜不倦地锤虞求兰:“我的礼物呢,给我东西!”
“你是不是傻。”虞求兰被虞婳邦邦揍,微微提高声音,
“给他才是最有用的,周尔襟年纪这么大,如果之后他精子质量不行了,你到时候后悔了想要孩子就得去看医生,你知道调理女方身体可能会有什么危害吗?”
虞婳一味加快速度:“我管它有什么危害。”
虞求兰被打得快说话都带颤音了,随着虞婳揍她的频率震震:
“我生你的时候为了刺激卵泡促排卵,大量雌激素直接让我有了宫腔息肉,精子质量不行还得把你身体往差了调,免得卵细胞不接受。”
虞婳也略微惊讶,拳击的速度变慢了。
她不知道这个。
之前听说很多人去调理身体要宝宝的,但不知道会把女方身体调异常。
虞求兰板着脸:“杰青杰青,我看你这个杰青也没什么用,什么都不知道,我给他提礼物是为了你,蠢蛋。”
意识到这个礼物是为她好,虞婳拳击的力量都变弱了不少。
虞求兰还是板着脸:“我已经跟医院那边调病历弄清楚了,现在过去一年半了,你再休息一两年就可以考虑,我一直给周尔襟调着,他身体就不会变差,不会导致你需要迁就他。”
虞婳反驳:“你就知道我想要孩子?”
虞求兰嘲讽:“是,你不想要,小时候就说你想结婚,你想有一个可爱的宝宝陪你一起堆沙子,你那些过家家的玩具都没扔掉。”
虞婳面色微变,根本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么抓马的话,但她小时候的确想过结婚的事情。
只是她说的这话未免太没主体性,可能是小孩子见身边女性长辈都这样就学,但她从小到大真正在努力的还是做飞机。
她根本不懂生孩子不是多了一个小朋友和自己玩,而是真的承担责任。
太尴尬了,她又开始用力肘击虞求兰,企图缓解尴尬:
“我没说过,我是独立女性,我的梦想是当科学家!”
虞求兰也不和她反着说了,但更讽刺了:“是,你是独立女性,想当科学家,没有被周家那个小子迷得五迷三道。”
虞婳用力捶打虞求兰,像是要把她打成一颗质地q弹的马鲛鱼丸。
“别在这儿小孩一样,顾事业和有家庭不冲突,你有足够的钱就永远都可以选任何选项。”虞求兰还是纹丝不动站在原地,和一座山一样,
“要不要是你的事,我不管你,但给自己留点退路,首先要有选择的余地,别到时候没得选。”
虞婳最后锤她一拳,才转头走了。
周尔襟刚好快走到别墅门口。
虞婳走出来,看见周尔襟长长的一条人走过来,身形高大挺拔,慢慢踱步,看见她就带上浅笑,风吹来把他衣摆吹得微动。
她微微抿唇,看到周尔襟笑意就忍不住泛上眼角眉梢。
周尔襟走上台阶,搂住她肩膀,低头看她表情,在她耳边问:“怎么出来了,不和妈妈聊天了?”
男人的气息若有似无飘过来,热气洒在她脸上,暧昧得让人心泛旖旎。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略躲避:“想知道我妈给你的是什么?”
“应该是一些好东西吧。”他不明说,只缱慢指代,用气声说话,笑着道,“你到时候也用得上。”
虞婳其实大概知道是什么,只是想确认一下:“……哦。”
周尔襟还搂着她,修长手臂把她身体连带手臂搂进怀里,抱着她慢慢走回别墅里。
陈问芸是带着数件高定礼服来的。
面对之前的事,陈问芸都还有些愧疚,看见虞婳的时候,小碎步跑快了点,走到她面前,但又不确定虞婳是否消气,不敢贸然表现得和以前一样亲密。
她柔柔说:“妈咪又跑了好几场大秀,这都是挑给你的裙子,这里面很多都是只此一件,你来看看喜不喜欢。”
那些礼服或张扬或清冷内敛,都很明显有一个特点,就是顾及了虞婳的身份,没有过多露肤度,没有讨好感,款式也不会过分强调身材线条,但也不显得十分古板,在身份排面之外,灵动这方面做足。
虞婳看向那些礼服,是实实在在都属于她的,和别人无关。
那一条没有从陈问芸手上送给她的黄色长裙,以其他更好的补足了。
看见陈问芸又小声小气温柔小意讨好虞婳,虞求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气音,像是看不起的嘲讽,几不可闻,只有旁边的郑成先发现。
郑成先:“……”
虞婳看了一会儿,浅声说:“谢谢妈咪。”
陈问芸真心说:“本来就是你的,原本也是要给你的,只是有人有意制造误会而已。”
而此刻,陈粒青刚刚得知陈问芸今日有场重要活动,推掉了所有行程去参与,打听到在半山别墅。
陈问芸都觉得重要的活动,大概率是一场非常足够有分量出头的活动。
陈粒青买了礼物,打算装作偶遇。
果然,远远就看见独栋别墅的花园里,好些人围在一起聊天谈笑。
周尔襟也在。
他今日穿得随意,白色宽松长袖和牛仔裤。
陈问芸的位置尤其明显,因为陈问芸就刚好背对着她。
但看见了周尔襟,陈粒青就会下意识去看虞婳在不在。
本来还抱侥幸心理,却看见了虞婳被众星捧月簇拥在中间,穿一条简单的长裙,依旧是偏清冷内收,只是简单打扮都自成一派的气质,不是因为外貌,因为很多别的东西,知识,身份,原生阶层,认知水平。
甚至都不用找。
一侧眼就看见周尔襟陈问芸旁边都是她。
她在中心位。
她被簇拥着,对着一群人很浅淡笑。
但忽然虞婳面色都没变一下,锤了一下旁边的虞求兰。
那个不由分说直接给了陈粒青一巴掌的上位者。
但虞求兰被虞婳一直捶打都不吭声,甚至只是冷笑了一声。
那种看起来好像不耐,实际上包容的表情,任由虞婳打,是和给她一巴掌时的表情截然不同的。
那是另一个世界。
让人感觉自尊心被碾压的世界。
周尔襟的妻子是这样被簇拥着的,和她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是她用力装作风轻云淡,用力假装自己不喜欢周尔襟、单纯用恩情绑架周尔襟要点前途,假装自己什么都不在意,表现自己高姿态,也完全没办法演出来的样子。
她越是风轻云淡,在别人眼中可能越是用力过猛。
这一刻陈粒青有种难以言喻的羞耻和尴尬感涌上来。
她清楚周尔襟实在离她太远,根本没可能在一起。
幻想之中可以通过上位,同他并肩作战产生些微感情,动摇他对妻子的想法,想让他主动来追求她,这样有可能和他在一起。
这样便赢得毫不费力。
她不想牺牲自己的自尊。
但这一刻,其实知道只能是幻想。
人家不会走向她。
她自作多情太多。
而陈问芸才依稀发现虞婳和虞求兰的相处方式,有点酸地笑着说:
“怎么从来不打妈咪?”
虞婳犹豫了两秒,看看虞求兰,又看看陈问芸,她举起拳头,轻锤了一下陈问芸的手臂。
陈问芸受到虞婳对虞求兰的同等对待,开心了:“都没发现婳婳喜欢打人。
陈问芸笑得实在太灿烂。
虞婳有点怂又想说:“您怎么和哥哥一样。”
陈问芸好奇看了一眼周尔襟:“哥哥怎么了?”
周尔襟淡定不迫道:“可能和我一样,被婳婳打会爽吧。”
陈问芸:“……”
陈粒青看着虞婳随手亲昵锤完虞求兰又锤陈问芸,其实算小女儿撒娇,俨然一副很受宠的样子。
但换成陈粒青,哪怕她是周尔襟的恩人都不敢对陈问芸这样。
她素来对陈问芸毕恭毕敬。
她想起自己特地买的那条黄色礼服。
因为知道陈问芸和人说了,是带女儿过来看,但陈问芸那天晚上没有带任何人。
陈问芸还和人抢一条裙子,她特地去找了那条裙子什么样,在同一场大秀上找到相似的,问sales定了一件。
那件就完全不需要争抢,因为制作工艺相对简单非常多,有很多件现货可以调。
她故意地买了一条,也没有特地去做什么,只是穿到了人前。
她信自己足够风轻云淡。
挑起矛盾是概率不大的事件,被忽视无事发生也是正常。
无论如何她都可以说是自己想买的,她的确什么都没做。
但看见很多佣人列队在旁,在虞婳面前展示着一排排的礼服,陈问芸还悉心介绍。
陈粒青忽然就觉得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倾尽全力只买得起那一件礼服。
几十万在高定里算很便宜,对她来说也并不是随意可以挥霍的。
她在人家眼里,可能就是小丑而已,这些事情撼动不了半分虞婳的地位。
她从来都不知道,人家处于永远都是掌上明珠的位置,她犹如蚍蜉撼树,脚上的泥点子刚洗干净就觊觎豪门。
其实差别人太远。
人人都喜欢虞婳,她却想进入虞婳的圈子将这明珠之位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