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是被一阵刺痛惊醒的。
她趴在青石板上，掌心的玉牌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灵阵的金光已经散去，秘境里潮湿的风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那是她方才被灵阵反噬时咬破的舌尖渗出的血。
\"抓住她！\"
尖锐的女声划破静谧。
云栖抬头，正撞进柳师妹淬了毒的目光里。
那小丫头仗着沈砚徒弟的身份，此刻正叉着腰，指尖几乎要戳到她鼻尖：\"偷了秘境宝贝还装晕？
当执法堂是你种萝卜的后山菜畦？\"
话音未落，一道劲风已从左侧袭来。
云栖本能地翻滚避开，腰间的竹篓撞在石壁上，里面的药锄\"当啷\"坠地——那是她用后山老竹根削的，陪了她三年。
马护法的玄铁剑擦着她发梢劈开一块石笋，飞溅的碎石扎进她小臂。
这护法是出了名的暴脾气，筑基后期的修为全用在横冲直撞上，每一剑都带着开山裂石的狠劲。
云栖咬着牙后退，眼角余光扫过众人站位：沈砚立在三丈外的古松下，玄色广袖垂落如瀑，目光像浸在寒潭里；杨执事绕到右侧，手里攥着捆仙索，正不动声色地缩小包围圈；柳师妹则跳上石堆，举着传讯玉符喊\"师父快动手\"，活像只扑棱翅膀的花雀。
\"杂役就是杂役，连站都站不稳。\"马护法又劈来一剑，剑气掀翻她半幅衣袖。
云栖踉跄着撞进狭窄的石缝，后背蹭到潮湿的青苔，突然想起今早路过前山时，在断墙下捡到的那堆符文碎片——说是碎片，其实是半块破损的引雷符，她当时见纹路清晰，便收进了竹篓。
\"往哪跑！\"马护法追进石缝，玄铁剑带起的风刮得石壁簌簌落土。
云栖假装踉跄，手在腰间竹篓里快速一勾，那半块引雷符便顺着指缝滑到掌心。
她猛地转身，将符纸按在石壁凸起处，借着马护法冲来的力道，指尖在符纹上重重一掐。
\"轰！\"
符纸炸出刺目蓝光。
马护法的剑势太猛，竟生生撞进符阵反弹的气墙里，玄铁剑\"当\"地砸在石壁上，整个人被反弹得向后倒去，撞翻了杨执事刚布下的困仙网。
柳师妹尖叫着从石堆上摔下来，发簪都散了，活像只炸毛的雪貂。
云栖趁机退到沈砚五步外，额角的血混着冷汗滴在青石板上。
她攥紧半块玉牌，声音却稳得像山涧的泉：\"沈堂主，我进秘境不是偷宝。\"
沈砚的目光终于从她脸上移开，落在她攥玉牌的手上。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内侧金线绣的稻穗暗纹——和她掌心玉牌上的纹路，和秘境青铜碑上的刻字，如出一辙。
\"我在找上古农神的农耕秘术。\"云栖喘着气，指节因用力发白，\"您知道仙门药田的灵草成活率吗？
去年霜灾，药堂损失了三成朱果苗；前年虫祸，连最耐活的清灵草都枯死了半亩。
若能找到秘术......\"
\"住口！\"柳师妹从地上爬起来，发间珠钗歪在耳后，\"你当师父是你这种没见识的杂役？
农神传承早成了传说，你拿这种鬼话骗谁？\"
沈砚却没接话。
他望着云栖沾血的衣袖，喉结动了动，玄色瞳孔里似有稻穗金芒闪过——那是方才灵阵启动时，他在光团外见过的颜色。
杨执事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堂主，这丫头说的......未必全假。
方才灵阵的气息，确实像农神一脉。\"
\"杨执事！\"马护法捂着发疼的胸口站起来，玄铁剑指向云栖，\"您莫要被这小丫头骗了！
执法堂的规矩是抓贼，不是听她卖嘴皮子！\"
云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农典在意识深处发烫，最新一页的\"农神归位，万穗成锋\"八个字正隐隐发亮。
沈砚的目光扫过她腰间的竹篓，那里还插着半支枯稻穗——是她今早从后山试验田里捡的，穗粒饱满得异乎寻常。
\"沈堂主。\"她突然向前一步，将玉牌递到他面前，\"您看这玉牌的纹路，和您衣摆的暗纹是不是一样？
青铜碑上的字，和您腰间玄铁令的刻痕是不是同一种笔锋？\"
沈砚的手指在玄铁令上顿住。
就在这时，秘境深处传来一声低吼。
那声音像闷在地下千年的雷，又像巨兽碾过岩石的轰鸣。
云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她在药田守夜时听过狼嚎，在悬崖下见过虎啸，却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带着铁锈味的腥气，混着腐叶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被火烧过的稻谷。
马护法的玄铁剑\"当啷\"落地。
柳师妹死死攥住杨执事的衣袖，脸色白得像新下的雪。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玄色广袖无风自动，他望向秘境深处的眼神里，除了警惕，竟还藏着一丝......怀念？
\"什么东西？\"柳师妹的声音发颤。
\"不知道。\"杨执事握紧了困仙网，\"但这吼声......比筑基期妖兽的气势还强。\"
云栖望着沈砚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明白过来——方才灵阵启动时，农典翻到的那一页，或许不只是给她的提示。
她低头看向掌心的玉牌，在吼声中，玉牌上的稻穗纹路正泛起微光，像在回应某种召唤。
秘境深处的吼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近了。
沈砚突然转身，玄铁令在掌心捏得咔咔作响：\"杨执事，带柳儿退到出口。
马护法，跟我来。\"他望向云栖时，目光里的寒潭似乎融了一层暖意，\"你，跟紧。\"
柳师妹急得跺脚：\"师父！她是贼——\"
\"再吵，禁足三个月。\"沈砚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
云栖没说话。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药锄，竹篓里的符文碎片还剩半块，腰间的玉牌仍在发烫。
秘境深处的吼声越来越近，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农典在意识里翻页的轻响——这一次，纸页上的字变成了：\"万穗成锋，敌来则刚\"。
而在更深处的黑暗里，那双幽绿的眼睛，正随着吼声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