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杜川真的想将自己的良心扯出来，摔在地上，做个没心没肺的滚刀肉。
他痛苦的跟了上去。
不入修道之途，身怀异宝的他，根本躲不过那些强者的觊觎，躲不过七姓的追杀，但自己真的接受了这副炼化的躯体。
那个人……真的还是自己么？
王支走的很缓慢，像是走在去刑场的路上，他的手提着铁剑，走了很远很远。
到了山的背面。
这里的庄稼刚刚生出，种满了黑麦。
月辉洒在上面，里面的嫩芽已经冒出了头。
王支低低的叹息：“可惜……等不到这些黑麦子成熟呢！”
他反手握起了剑：“这是我开垦出的新地，这位大人，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请你看在这双手臂的缘份上……”
“将我的身子埋在这里，有了血肉滋养……来年的庄稼，会长的茂盛一些，家里也会多一点口粮。”
王支说的很平淡：
“是你动手，还是我自己来？”将铁剑递了过来。
他说话时的坦荡，眼中的凄凉。
让杜川只感觉一阵难受的心酸。
见他不接剑，王支笑了笑：“你们这些人，都是虚伪的伪君子……想破镜，想长生……还不愿意脏自己的手！”
“就让你们看看，我们这些庄稼汉子的血性！”话声一落，王支闭上眼睛，铁剑扬起，直接朝着自己的脖子抹去。
他这一剑，竟然是直接想自刎归天。
杜川立刻飞起一脚，远远的将铁剑踢了出去，怒吼道：“斩了双臂，也是有可能存活的，为什么你一定要自杀？”
王支嘿嘿的笑道，看着杜川之时，面上充满了讥嘲：“残废的滋味，你是没尝过，等你尝过之后，就不会这么说呢！”
杜川忽然伸起手掌，狠狠地左右开弓，抽了他两个巴掌，大吼道：
“好好的活着吧，没有人要你的这双手！”
他大步子走去，将铁剑捡起，跨在了腰上，大踏步的向下走去。
小红立刻跟了上来，急道：
“娘娘……”
“滚尼玛的娘娘，你去跟她说……这东西老子不要了……”
小红迟疑道：
“那……那眼睛……你还去不去？”
“滚！”
此时的杜川如一头发怒的豹子，放大步伐，向着远处的金蛇镇走去。那顶轿子，此时的他都觉得脏。
远处的王支似乎明白过来了什么，呆愣之后，立刻甩开步子，狂奔下来，跪在杜川的面前，他说不出什么感谢的言语，只是不断的磕头。
这种例子，在金蛇镇从来没发生过。
在以前，只要是被娘娘种下断肢的人，必定会有人来取走，所以王支才会心如死灰。
但这一次，这个年轻人，仿佛和之前的那些修道者完全不一样。
看着眼前只顾磕头不会说话的中年人，杜川长长的呼出口气，将心中的难受与郁闷吐出，低声安慰道：
“好好活着吧……”
“你的儿子老母还在家里等着你……”
杜川看向远处夜幕中的黑暗：“这个世界……太阳终究会升起来的……只要我不死……”
他像是在跟王支许愿，又像是在跟自己许愿。
“那你呢？”
王支似乎知晓某些原因，低低的问道。
“总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回去吧，我走了！”
杜川按着铁剑，向青蛇镇的方向走了回去，小红带着轿子，远远的跟着，似乎刚才他愤怒的样子吓坏了她，也不敢跟过来。
而在医馆的小院之中。
血蔷薇端着一勺一勺紫色的药水，倒进了木盆之中。
她的动作很柔顺，眉目舒展，仿佛带着一丝欢喜之意，在她身旁，红灯娘娘虚无缥缈的站着，低声道：
“这一次，你们好像真的赌对了！”
“他是来自新世纪的人，有新思想傍身，不会和我们这些老古董一样……”血蔷薇微微叹息了一声：
“我不该怀疑他，也不该激他，早就该看出来的！”
红灯娘娘道：“这第一道题……是不是他已经答对呢？”
“是的，他答的完美无缺，是该将他送去巨阙，接受第二道题呢！”
红灯娘娘皱眉：“你们为什么信不过他，难道天道也会赌错人，看走眼么？”
“我们只是小心一点而已，穿越者再也经不起下一次背叛呢……七姓快将整个苍梧搬空呢……他必须得尽快通过试炼，尽快赢的穿越者的信任……”
血蔷薇无限感慨，眉间又带着喜悦之意。
“他来了！”
红灯娘娘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就在这时，木门‘砰’的一声被踢的粉碎，杜川握着铁剑，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还不解气，一脚将石凳子踢翻，咕溜溜的在地上打滚。
血蔷薇微笑道：
“怎么呢，事情没有办成么？”
杜川大怒道：“你干的好事，尽是这般折磨人，让人丧良心的勾当！”
“不是你自己要去的么？”
血蔷薇不疾不徐的笑着。
杜川很想骂人，又咽了下去，确实是自己说出的我去，脚尖传来一阵阵的痛楚，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的脚是不是很疼？”
杜川不吭声。
“撒气也不该拿石凳子撒呀，你又不会引气之法！”
血蔷薇絮絮叨叨的：“这一趟没办成，事情可就麻烦呢，你难道没听过心不狠站不稳，你的敌人……可不会有你这般善心，会放过你！”
“苍梧大陆，善良，怜悯是最没用的东西，修真之途，最想要泯灭的，首先就是人性……”
杜川怒目：“别放你那些狗屁大道理，这东西我早听腻呢！”忽然抹下了自己手腕上的链子，放在了石头桌上：
“我用这首饰，换你引气之法！”
血蔷薇惊异道：“你不敝帚自珍呢，玉衡真人知道，难道不会伤心？”
“她会理解我的！”
杜川微微叹了口气。
引气之法对目前的他来说太重要，只要有这方法，自己怀中两颗幽冥骨玉，直接可以登阶破境。
有了自保之力，他就不会被轻易的追捕，击杀。
他相信，李玉衡会理解自己，一旦自己为了一副什么掩盖气息的躯体，丧良心杀了自己不愿意杀的人，那他也就不叫杜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