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面色沉静如水,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丝毫波澜,但微微抿紧的唇角却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意,轻轻拂过哑巴洪未能瞑目的双眼,替他合上了那双饱经沧桑与恐惧、最终凝固着绝望的眼睛。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波澜汹涌的湖面。湖下正在上演着更加惨烈、更加无声的追逐与杀戮。
隐约可见黑影翻腾,湖水被不断冒出的血泡和搅起的淤泥染成浑浊的暗红色。
惨叫声、搏斗声从水下闷闷传来,旋即又被湖水吞没。
那恐怖邪物在水中似乎更加狂暴、更加如鱼得水,触手翻卷,不断有人被拖入深水,再无动静。
寒江雪知道,决断的时刻到了。
绝不能让邪物得到锈剑,完成它的蜕变!更不能让它触及那可能镇压着薛将军残魂的玉印,引发不可预料的灾难!
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浓烈血腥和邪异气息的空气刺入肺腑。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枚青铜銮铃,冰凉的触感传来,其内的悲鸣与湖底的锈剑、以及那邪物隐隐呼应。
目光决绝。或许,只有薛将军的这件遗物,才能真正唤醒些什么,或…阻止些什么。
他正要有所行动,突然——
“呵呵呵…精彩,真是精彩绝伦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寒师爷,好一招祸水东引,替我们省了不少力气。”
一个阴恻恻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贪婪的声音,从洞窟另一侧一片巨大的、投射着幽蓝阴影的石钟乳后响起。
寒江雪猛地转头,眼神锐利如刀。
只见阴影中,缓缓走出两人。为首的,正是钱不多府上的那个二管家!
此刻他脸上早已没了平日里的谄媚与卑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的算计、居高临下的得意和一丝病态的贪婪。
他身旁,则是一个穿着漆黑如夜、绣着诡异血色符文长袍的老者。
老者面容枯槁,眼窝深陷,瞳孔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手持一杆惨白色的、顶端镶嵌着一个小巧骷髅头的骨幡,周身散发着一种与洞窟极阴气息格格不入、却更加邪异、更加令人心悸的波动。
那黑袍老者,钱不多暗中请来的邪道术士,此刻缓缓抬起手中的骷髅骨幡,口中念念有词,是一种古老而拗口、充满亵渎意味的咒文。
他灰白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手中骨幡无风自动,幡面上那血色符文仿佛活了过来般开始蠕动!
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蛊惑与牵引之力的邪异波动,如同一张大网,遥遥罩向湖中那正在疯狂追逐锈剑的恐怖邪物!
他竟然想趁那邪物注意力全在锈剑上、且身处极阴之水实力可能有所变化的时机,以邪术尝试将其控制、炼化!
钱不多的野心,竟然大到如此地步!他不仅要剑,要宝,还要这恐怖无比的腹鬼邪物?!
局势,在瞬间再次发生惊天剧变!真正的黄雀,终于露出了它最贪婪的獠牙!
泗水城地底极深处,河眼溶洞。
时间在这里仿佛被巨大的怨念扭曲,流淌得粘稠而缓慢。
空气沉重得如同浸透了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阴寒和万年淤泥腐败的窒息感,压迫着所有闯入者的神经。
幽蓝与惨绿的光芒从洞顶矿石和水中邪物身上散发出来,交织出光怪陆离、令人不安的阴影,将这片巨大的地下空间映照得如同幽冥鬼域。
“呵呵呵…寒师爷,真是辛苦你了。”阴恻恻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贪婪。
钱不多府上的二管家,三角眼里闪烁着毒蛇般的精光,肥胖的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替我们找到了这‘河眼’,引开了漕帮的疯狗,还把这宝贝‘阴蛟’逼到了这极阴之水之中。接下来,就交给我们钱府接手吧。府尊大人必有重赏,嘿嘿。”
他身旁,那位身着漆黑符文长袍的术士,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灰白色的瞳孔,如同死鱼般盯着翻涌的湖面,散发着令人极度不适的冰冷与漠然。
他手中那杆惨白色的骷髅骨幡无风自动,幡面上用暗红近黑的血液绘制的诡异符文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
“聒噪。”术士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区区凡俗官吏的师爷,能逼得此物现形,也算有些本事。可惜,眼界终究浅薄。此乃‘幽冥阴蛟’,乃极阴水脉与千年沉冤怨气交感所生之灵物,已初具神异,岂是尔等凡夫俗子所能理解、所能觊觎?待老夫以‘血魂驭灵术’将其收服,炼化为府尊座下护法神将,届时…”
二管家连忙点头哈腰,脸上堆满谄笑,搓着手道:“是是是,大师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府尊得此神物,必能…呃?!”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那黑袍术士,根本不等他说完,已然开始了行动!
只见他猛地将骨幡往身前地面一插,枯瘦如鸡爪的双手急速变幻印诀,口中念念有词,吐出一个个拗口、古老、充满亵渎意味的音节!那灰白色的瞳孔骤然亮起骇人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