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完全消散的民极钟楼广场上,青灰色的石板缝里还凝着昨夜的霜气。晶噬守卫的金属靴跟碾过一块松动的石板,发出“咔嗒”一声闷响,这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格外清晰,像是敲在在场每人心头的警钟。他身形魁梧,银灰色的盔甲表面布满了细密的晶纹,那些晶纹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闪烁,仿佛体内流淌着活的时间碎片。此刻,他那双嵌在头盔里的幽蓝色眼眸正紧盯着掌心的时熵尺残片——这枚只有巴掌大小的残片边缘不规则,像是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撕裂,断面处还残留着暗紫色的能量纹路,如同凝固的闪电。
当第一缕阳光越过民极钟楼的尖顶,恰好落在时熵尺残片上时,广场上的空气骤然凝固。原本柔和的晨光仿佛被残片吞噬又重新熔炼,化作一道刺目的银紫色光束,从残片表面迸发而出。这光束不像普通的光线那样四散开来,反而带着某种极具压迫感的凝聚力,贴着地面缓缓蔓延,所过之处,石板上的霜气瞬间蒸发,留下一道道浅白色的痕迹,像是时间被灼烧后留下的印记。
“那是什么……”人群中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站在最前排的几个身着深蓝色制服的时序卫兵,手中的能量护盾突然发出“嗡”的低鸣,护盾表面的符文开始不规则闪烁,显然是受到了这股未知能量的冲击。晶噬守卫对此毫无反应,他只是缓缓抬起手臂,将时熵尺残片举至与肩同高,残片散发的光芒随之变得更加炽烈,甚至在空气中形成了一道道扭曲的光痕,仿佛空间本身都在这光芒的作用下开始褶皱。
就在这时,第一批数据洪流毫无征兆地涌现。它们并非以实体形式出现,而是直接显现在每个人的视野中——像是凭空悬浮在半空的淡蓝色全息投影,却又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真实感,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那些跳动的字符。最显眼的是一组标注着“时痕镜参数”的数据,其中“映照精度”“时空锚定系数”等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波动,唯有“认知一致率”这一项,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拉升,从最初的67.2%疯狂飙升。
“78.9%……89.5%……95.1%……”有人忍不住念出了那不断跳动的数字,声音里的恐慌越来越明显。当数值最终定格在“99.99%”的那一刻,广场上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谁都知道,时痕镜的认知一致率代表着群体对同一时空事件的记忆吻合度,正常情况下,这个数值能维持在80%以上就已属罕见,99.99%意味着几乎所有人的记忆都被强行校准到了同一条轨道上,不存在任何偏差与分歧。
“是记忆棱镜……”站在人群后方的时序学者林砚突然开口,她手中的青铜色罗盘正疯狂旋转,指针却始终指向民极钟楼的方向,“有人用记忆棱镜干扰了时痕镜的映照功能,它现在捕捉到的不是真实记忆,而是被篡改后的统一认知!”话音刚落,时熵尺残片的光芒突然转向,直直射向广场东侧的共时摆。那座高约三米的共时摆原本正以稳定的频率左右摆动,摆线末端的银球上刻着精密的时间刻度,每一次摆动都与钟楼的钟声完美同步,像是在守护着这片区域的时间秩序。
但当银紫色光束笼罩共时摆的瞬间,一切都变了。原本平稳的摆线突然开始剧烈震颤,银球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摆动幅度骤然增大,甚至超过了正常范围的两倍。摆线与支架连接处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断裂。更令人心惊的是,悬浮在共时摆周围的数据开始疯狂刷新,“摆动周期”“时空共振频率”等参数变得一片混乱,唯有“思想同步率”这一项,如同被按下了加速键,从0%一路飙升至100%。
“不可能……”林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死死盯着那组数据,手指因为用力而掐进了掌心,“思想同步率100%意味着所有人的思维都被强行绑定,连最细微的念头都会保持一致,这根本不是同步,是囚禁!”她的话还没说完,广场西侧的《时痕经》石碑突然发出“咔嚓”的碎裂声。那座石碑由整块黑曜石打造,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这些文字是星海慈航留下的时间法则,千百年来一直散发着温和的金光,守护着这片区域的时间稳定。
可现在,时熵尺残片的光芒已经蔓延到了石碑上。金色的文字像是遇到了天敌,开始迅速褪色、扭曲,原本流畅的笔画变得僵硬而机械。不到十秒钟的时间,石碑上的文字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冰冷的银灰色字体,这些字体排列整齐,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林砚快步走上前,看清了石碑上的内容——“绝对真理手册”五个大字赫然在目,下方的文字更是让她浑身发冷:“凡与既定认知相悖的思想,皆为异端;凡与统一记忆不符的片段,皆为谬误。”
“教条水晶的辐射……”林砚喃喃自语,她突然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能量冲击,而是一场有预谋的时间篡改。晶噬守卫依旧保持着举着时熵尺残片的姿势,他盔甲上的晶纹此刻闪烁得更加剧烈,尤其是胸甲中央那行刻着“记忆即真理”的律令,原本是暗金色的文字,此刻竟然开始发光,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
下一秒,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胸甲上的“记忆即真理”律令突然脱离盔甲,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光带,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径直朝着民极钟楼飞去。这些光带像是拥有意识的藤蔓,迅速缠绕住钟楼的外壁,从底层一直蔓延到尖顶。随着光带的缠绕,钟楼的砖石开始发生异变——原本青灰色的砖石表面逐渐浮现出细密的晶纹,这些晶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将砖石染成了半透明的银白色。
“晶化……”有人发出惊恐的呼喊。那些晶化的砖石失去了原本的坚固,用手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成细小的晶体粉末,随风飘散。钟楼的墙体开始出现裂缝,原本镶嵌在墙面上的时钟表盘也受到了影响,表盘上的指针疯狂旋转,时间刻度变得模糊不清,最终彻底消失,只留下一块空白的金属板。
林砚的目光紧紧盯着钟楼的砖缝,那里原本刻着星海慈航留下的抗熵密码——这些密码是用特殊的能量文字书写,能够抵御时间熵增,维持区域内的时间稳定。可现在,那些抗熵密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黑色的文字,这些文字像是用墨汁写上去的,却带着某种冰冷的威严。她快步跑到钟楼底部,仰头看清了那些文字的内容,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
那是《时间税典》的终极条款,一行字如同烙印般刻在砖缝里:“凡非常规记忆,皆须纳税!”
“纳税?什么纳税?”人群中有人不解地问道,但很快,他们就得到了答案。广场上突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有人抱着头蹲在地上,表情扭曲,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精神折磨。林砚身边的一个小男孩突然哭了起来,他拉着母亲的手,哽咽着说:“妈妈,我想不起来昨天我们去公园玩的事情了……我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小男孩的母亲脸色苍白,她也抱着头,声音颤抖:“我也……我也想不起来了……那些不是非常规记忆,只是我们的日常啊!”
林砚瞬间明白了所谓的“纳税机制”是什么——根本不是金钱,而是直接抹除人们脑海中的非常规记忆。那些不被“统一认知”认可的记忆,无论是童年的趣事、与家人的温馨时光,还是对某件事的独特看法,都被强行从意识中剥离,留下一片空白。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脑海中关于父亲的记忆正在逐渐模糊——父亲是上一代时序学者,曾经告诉她,抗熵密码的真正作用是保护每个人的独特记忆,可现在,那些记忆正在被无情地抹除。
时熵尺残片的光芒依旧炽烈,晶噬守卫的幽蓝色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民极钟楼的晶化还在继续,越来越多的砖石碎裂成粉末,钟楼的结构变得越来越不稳定,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广场上的人们陷入了恐慌,有人试图逃离,却发现自己的脚步变得沉重,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无法离开广场的范围。
林砚的手指紧紧攥着父亲留下的青铜罗盘,罗盘上的指针虽然还在疯狂旋转,但她能感觉到,罗盘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抗熵能量。她抬起头,看向晶噬守卫手中的时熵尺残片,又看了看正在晶化的民极钟楼,心中突然燃起一丝希望——时熵尺残片虽然强大,但它只是残片,并非完整的时熵尺,只要找到残片的能量弱点,或许就能打断这场灾难。
就在这时,晶噬守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缓缓转过头,幽蓝色的眼眸直直看向林砚。时熵尺残片的光芒微微闪烁,一道银紫色的光束突然朝着林砚射来。林砚下意识地举起青铜罗盘,罗盘表面突然爆发出一道柔和的金光,与银紫色光束碰撞在一起。两道光芒在空中僵持了片刻,最终同时消散,留下一圈圈能量涟漪。
晶噬守卫的身体微微一震,似乎有些意外。林砚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深吸一口气,朝着人群喊道:“大家不要慌!非常规记忆是我们的一部分,不能被抹除!集中注意力,回忆那些被遗忘的片段,用我们的意识对抗这种篡改!”
起初,人们只是茫然地看着她,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尝试回忆,广场上突然弥漫起一股微弱的金色光芒——这些光芒来自人们的意识,是独特记忆散发出的能量。当这些金色光芒汇聚在一起时,竟然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光盾,挡在了民极钟楼前方。光盾与缠绕钟楼的金色光带碰撞在一起,发出“嗡”的巨响,光带的蔓延速度明显减缓。
晶噬守卫的盔甲剧烈闪烁起来,他手中的时熵尺残片光芒开始不稳定,忽明忽暗。林砚抓住这个机会,快步冲向晶噬守卫,青铜罗盘在她手中不断旋转,散发出越来越强的金光。她知道,只要破坏时熵尺残片,这场灾难就能结束。
就在林砚即将靠近晶噬守卫的时候,时熵尺残片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将林砚震飞出去。她重重地摔在石板上,嘴角溢出鲜血,但手中的青铜罗盘依旧紧紧攥着。她抬起头,看到晶噬守卫的胸甲上,“记忆即真理”的律令再次发光,这一次,光带变得更加粗壮,疯狂地缠绕着民极钟楼,钟楼的顶部已经开始坍塌,碎石和晶体粉末如雨般落下。
“不能放弃……”林砚挣扎着站起来,她能感觉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加入她的行列,人们的意识汇聚成的光盾越来越强,甚至开始缓慢地推动光带后退。晶噬守卫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他手中的时熵尺残片出现了一道裂缝,裂缝中渗出暗紫色的能量,像是在流失力量。
林砚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力量注入青铜罗盘,罗盘表面的符文全部亮起,化作一道金色的光束,直直射向时熵尺残片的裂缝。“砰”的一声巨响,时熵尺残片应声碎裂,化作无数细小的晶体,散落在广场上。随着残片的碎裂,缠绕钟楼的金色光带瞬间消失,晶化的砖石停止了碎裂,空中悬浮的数据也随之消散。
广场上的人们停止了呻吟,那些被抹除的记忆开始逐渐恢复,小男孩再次露出了笑容,拉着母亲的手说:“妈妈,我想起来了!昨天我们在公园看到了一只白色的鸽子!”他的母亲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紧紧抱住了他。
林砚看着恢复正常的民极钟楼,虽然钟楼已经受损严重,但至少,时间秩序没有彻底崩塌。她捡起一块时熵尺残片的碎片,碎片已经失去了所有光芒,变得黯淡无光。她知道,这场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但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在等待着他们。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民极钟楼上,为受损的钟楼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广场上的人们开始有序地撤离,时序卫兵们则开始清理现场,修复受损的设施。林砚站在钟楼前,手中紧握着青铜罗盘和时熵尺残片的碎片,她的目光望向远方,心中充满了坚定——无论未来还会遇到怎样的危机,她都会守护好每个人的独特记忆,守护好这片区域的时间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