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跑车在烈日下闪着冷光,江获屿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打量着从诊所里出来的温时溪。她眼角微红,但整个人的状态明显轻松了许多。
他抽了张湿纸巾递过去,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别仗着有男朋友就邋里邋遢的。”
温时溪接过湿纸巾,指尖在眼下轻轻按了按。方才在诊室洗手间明明已经整理过,可走到停车场的短短路程里,情不自禁地又感伤了一番。
“江总,我想搞个特殊,”她转头看向他,“我要回家两天。”
今天,温莎总统套房已经进行了全方位消杀,房间里空无一人,却仍对外营造帕尔特住在那里的假象。帕尔特的推特早上还更新了和客户交谈的照片,看起来毛骨悚然。
昨晚,温时溪是第一个赶到温莎的酒店员工,但在门口就被帕尔特的助理拦下了。不过大家都以为她目睹了帕尔特的死状。所以她请几天假调整心情,同事们应该都能理解,不会有什么怨言。
“准了。”江获屿毫不犹豫地在导航屏上输入高铁站的地址。
“现在就走?”温时溪睁大眼睛。
“不然呢?”他挑眉看她,“难道还要你提交oA走审批流程?那还叫什么搞特殊。”
“可我什么都没带。”
“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
“那不就得了。”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你家里还能缺了你用的?”
温时溪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树影,忽然觉得心里某处褶皱被温柔地熨平了。她轻声笑着,“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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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把南亭村的油菜花田染得发光,槐花香在风里游荡。几个小学生蹲在路边,脑袋凑在一起打游戏,叽叽喳喳的叫骂声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
厨房里,于彩虹正在处理鸡内脏,微波炉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瞥见来电显示“小宝贝”三个字,刀在砧板上当啷一响,她的手在布上擦两下就急着去接,“乖女儿,怎么了?”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妈!你快到门口看看,快点!”电话那头的温时溪呼吸声很急,说到最后连忙用手捂住嘴,笑声噗呲噗呲地从指缝漏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于彩虹心头一紧,小跑着穿过客厅,她一手开门一手还举着手机。
阳光像橙子酱般稠稠地淌进来,温时溪就站在那片金光里,眼睛弯成月牙,嘴唇靠近手机话筒,“没什么,就是我回来了。”
“臭丫头!吓死我了。”于彩虹红了眼眶,声音像浸了槐花蜜,又甜又颤。
温时溪像块融化的麦芽糖似的,整个人黏糊糊地挂在了母亲身上,“妈妈,我好想你啊~”
她把下巴搁在母亲肩头,鼻尖蹭到新染的黑色发丝,那股染发剂的化学味道混合着熟悉的蜂蜜香气,莫名让人安心。
于彩虹拍了拍她的屁股,又爱又嫌,“怎么越大越黏人了。”却忍不住把人往屋里带,忽然脚步一顿,声音都绷紧了,“还用回去上班吗?”
“你想什么呢,”她哭笑不得,“我就请两天假,工作还在。”
于彩虹这才松了口气,目光往她身后扫:“你行李呢?”
“没带。”温时溪已经蹦进屋里,从桌上拆了一块芝麻糖咬得嘎嘣响,“家里什么都有~”
“别吃零食了,饭马上就做好!”南亭村吃饭很早,四点开始准备,五点就吃饭。
院子里的门吱呀一响,温沐湖眼尖看见了客厅里的身影,还没进屋就先“哎呀”一声,“这谁呀?”
温时溪眼里没有哥哥,只有他身边的叶听雪,“嫂嫂~你也在家呀~”她将脑袋贴在叶听雪肩上,亲昵地蹭了蹭。
“对呀,我回来住两天。”叶听雪勾着她的腰,“你们酒店放假了?”
“我请两天假。”
温沐湖故意往她身后张望,“咦?你那个‘突击检查员’没跟来?”
温时溪作势要踢他,被他躲了过去,“我自己回来的不行啊!”
午后的日光透过树叶缝隙,在水泥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屋里飘着炖汤的香气,和着一家人的笑声,让这个平凡的下午格外温馨。
晚上六点,天空还没完全暗下来,村民们已经吃完晚饭,坐在槐树底下摇着蒲扇。南亭村没有大城市的霓虹,没有广场舞,纯粹而宁静。
温时溪拎着高铁站买的特产,给朋友们挨个送荔枝酥。刘菲菲的儿子已经五岁了,躲在她身后说了声“谢谢阿姨”。李黛璇忙着直播卖蜂蜜,温时溪放下特产,无声地和她说了一声,“我先走了。”
送完特产,天空如墨般漆黑。温时溪刚走到槐树下,李伯突然喊住了他,晃着手中的啤酒瓶,“时溪啊,有对象了没?”
“有了。 ”她脚步不停,嘴角挂着敷衍的微笑。这个李伯从小就爱吓唬人,说偷小孩的人会半夜出现在家门口,用麻袋把你套走。你没有爸爸,救不了你。
“那咋不带回来瞅瞅?”李伯咂摸着嘴,“昶烨刚生了个儿子,你可得抓紧!”
温时溪脚步一顿。林昶烨就是她那个前男友。她嗤笑一声,真稀奇啊,几年没见还变异了,连孩子都会生了。
“你对象干啥的?”、“几岁?”、“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周围的人接二连三的问题砸了过来。李伯突然叹了口气,“要我说啊,你不往外跑,跟昶烨多般配!”
槐树上的知了集体噤声。温时溪伸手挠了挠眉心,实则掩住一个翻上天的白眼。八百年前的老黄历还拿出来说。她正想开口,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Nice!是江获屿打来的。
“老公~”她秒接电话,嗓音像裹了糖霜般甜腻,“你两千万的合同签下来啦?好厉害哦~”每个字都咬得做作又夸张。
电话那头的江获屿呼吸一滞,慢慢坐到套房的沙发上。
大脑飞速运转,这是在阴阳怪气?冷嘲热讽?还是话里有话?他今天应该没做错什么吧?
直到远离老槐树,温时溪脚步才慢了下来,“刚村里一老头问东问西的。”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语气里还带着未消的恼意。
江获屿长舒一口气,声音突然黏糊起来,“再叫一声老公~”尾音拖长,像只撒娇的大狗。
她咬着下唇,嘴角翘起,朝路边的石墩移动,“你在干嘛呢?”
“刚开完会,”他趴在沙发上,声带被压得慵懒,带着一丝性感的暧昧,“想你,上下都想你。”
“少给我耍流氓。”她嗔道,双腿却悄悄的收紧。
“那你想我吗?”他追问。
温时溪坐在石墩上,脚尖在沙地上碾出一个小坑,把思念埋进去。
“想……”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像出差了一样,两天不能见。”
江获屿瞥了眼腕表,才7点14分,三个小时就能到南亭村,来得及。他快步走向衣帽间,挑了两套规规矩矩的衣服,“我这边突然有事,先挂了。”没等她回应,电话已经切断。
温时溪听着突然的忙音,愣了一秒,随即失笑,“大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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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1套房的衣帽间里回荡着江获屿利落的指令声,手机开着扬声搁在换鞋凳上,林渊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江总,怎么了?”
江获屿把衬衫叠整齐放进行李箱里,“把我丈母娘那些东西都搬到车上去。”
他向来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人。早在确定关系的第一天,见家长的伴手礼就已经准备好了;抽屉里锁着三套聘礼方案;电脑里还有五份蜜月路线计划书,按季节气候分了AbcdE五个版本。
手机刚切断与林渊的通话,江庭枫的来电就跳了出来。江获屿拇指一滑,父亲那不符年龄的年轻声线穿透听筒,“获屿,在干嘛?”
“去见未来丈母娘。”江获屿拉上行李箱拉梁,站起来在玻璃柜里挑选领带。
电话那头传来茶杯碰撞的脆响,江庭枫显然被呛到了,“这么重要的场合,爸爸和你一起去。”
“啧,”江获屿挑了条灰蓝色的领带,成熟稳重,“谁会带个老头当见面礼啊!你别添乱。”
“我怕你搞不定。”
“得了吧,”江获屿拉着行李箱往外走,手指端着手机,嘴角浮着一抹讥诮,“在这件事上,你的经验不值得参考。”
不等父亲说话,他果断挂断电话。电梯轿厢的金属镜面映出他笔挺的身影,领带上的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他扬了扬下巴,嘴角勾起一抹自信弧度,“迷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