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房三两间,夏天热冬天凉。
家人七八个,全挤在一榻上。
这就是韩辛夷刚才做出来的诗。
虽然听起来朗朗上口。
……嗯,也确实挺形象写实的。
乡下有些穷苦人家,冬天为了省下些火盆钱,确实有一家老小挤在一个炕头上的情形。
但是吧……
它充其量只能算是首乡间顺口溜,跟才华满身的韩大小姐也不符啊!
沈玉楼不敢再喝奶茶了。
她害怕呛死。
而那边,一众夫人小姐们都张大嘴巴望着韩辛夷,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尤其是韩夫人,她几乎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家人七八个,全挤在一榻上……就是她那刚启蒙没两年的小儿子,也不能将诗作的这般没水平啊!
不,不对,这根本不能称之为诗!!!
韩夫人又惊又疑,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有人鼓掌叫好道:“好诗!不亏是才气逼人的韩大才女,作出来的诗清奇脱俗,与众不同,与我等平庸之人果然不同!好!”
叫好的是名十三四岁的小少年,眉目清俊,穿着圆领靛蓝色锦袍,腰间束着一根银纹滚边腰带,周身一派矜贵之气。
他身边的一群少年们先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纷纷摇头失笑。
少年却不理会这些人,他隔着段距离,朝韩辛夷抱拳道:“韩姐姐,日后若有机会了,我定要登门向韩姐姐请教一番!”
在小少年的请教声中,这边的一众女孩子们终于反应过来,忙也跟着鼓掌叫好。
“没错没错,韩姑娘方才那首诗,确实清新脱俗,与众不同!”
又噔噔噔地跑到围桌吃茶的大人那一桌,对自家母亲笑道:“母亲,我现在已经悟了,我知道该如何向韩姑娘学习了!”
“……”
不等自家母亲的手打过来,那小姑娘又嘻嘻笑着坐回了女孩们的队伍中,催促击鼓的丫鬟:“快快快,赶紧把鼓敲起来,我们还想再学习几首韩姑娘的佳作呢!”
其他女孩子们也都开口催促,一副醉心于佳作不可自拔的模样。
满心忐忑不安的韩辛夷呆愣住。
紧接着她心中一阵狂喜。
原来这就叫诗啊。
她还以为作诗是多难的事情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因此,当鼓声再次响起时,韩辛夷心中没了紧张和不安,满满的全是昂扬的斗志。
当绢花又一次传到她手中时,她自信地站起来,朗声念道:“家中养鸡鸭,年节不舍杀。拎到集市上,卖了买盐巴。”
女孩子们立马给面子地鼓掌叫好。
陆老夫人等人哈哈大笑。
韩夫人则是将脸埋在手掌里,羞臊的恨不能立马起身告辞。
偏偏韩辛夷还自我感觉良好,听见四周的鼓掌叫好声,她简直自信心爆棚,接连又做了好几首“诗”。
比如“夏日炎炎跑出家,跳进河里摸鱼虾”。
再比如“小娃娃盼过年,吃点儿好的拉拉馋”。
……
全是跟乡下生活有关的。
不知道还以为她在乡下长大。
沈玉楼听不下去了,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心生一计,大声叫道:“云桃!”
刚好又一次接到绢花,正打算再次展露光芒的韩辛夷,听到这声叫,身体顿时僵硬住。
尤其是当她发现这声“云桃”是出自沈玉楼之口,而沈玉楼这会儿正朝她这边望时,她仿佛白日见到鬼一般,脸上的血色瞬间全无。
她这些反应自然没逃过沈玉楼的眼睛。
沈玉楼心下了然,抬脚朝这边走过来,然后拉住一个丫鬟道:“云桃……呀,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实在是你的背影跟我大嫂太像了,我还以为你是我大嫂呢!”
那丫鬟朝她笑笑没说什么,端着托盘上点心。
沈玉楼也尴尬地摸摸鼻尖,然后转身离开。
从头到尾没多看韩辛夷一眼。
就好像她刚才真的只是认错人了一般。
全身神经绷紧到极致的韩辛夷如蒙大赦,一只手拍打着心口,险些瘫倒在地上。
吓死她了!
刚才真的要吓死她了!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另一边,沈玉楼离开花园后便没再在陆府多做停留。
她知道住在韩辛夷身体内的灵魂是谁了,是原主的大嫂云氏。
真是没想到啊,原主的大嫂居然也重生了,还重生在韩家,从一个乡下妇人,摇身一变,成了韩家的大小姐。
可惜,韩家大小姐今日洋相百出。
只怕等不到明日,韩家大小姐是个草包的“美名”便要传遍大街小巷了。
也不知道韩家那位探花老爷听闻此事后,会不会气得吐血三升?
还有,她要不要将韩家大小姐就是云氏的事情,悄悄告诉云大嫂呢?
昔日的小姑子成了韩家的大小姐,头上随便拔下簪子,都够乡下人家吃喝好几年的了,就云大嫂那贪婪的性子,应该不会放过这块大肥肉吧?
心里面想着这些,沈玉楼的脚步不自觉地便轻快起来,嘴角也止不住地往上扬起。
赵四郎一看她表情,便知道事情成了,也忍不住扬唇一笑。
他没问具体过程,只道:“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嗯,回家……呃,等等,我们今天不是住在城里的客栈吗?”
眼下天色已晚,他们再赶回大牙湾村,只怕都要下半夜了。
而且,落脚的客栈白天就已经定好了。
赵四郎也知道时辰已晚。
奈何他明日一大早便要动身前往宁州那边,所以今天晚上必须得回去一趟,跟娘和兄长他们说一声。
他将原因告诉沈玉楼。
“什么?你要去宁州?还要留在那里?”
没想到赵四郎要离开,而且还是不知归期的离开,沈玉楼瞪圆眼睛,担心道:“是不是县令大人不喜欢你了?不是……那是你的同僚们和你不对付?”
眼见她越猜越远,赵四郎只得打断她,温声道:“都不是,县令大人没有不喜欢我,同僚们对我也很好,我想趁着这次机会留在宁州,是因为我觉得宁州那边的天地更广。”
他需要一个广阔的天地来施展拳脚。
因为只有天地广,他才能获得更多的机会成长起来。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看着她受人欺负,他唯一能拿出来拼的,就只有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