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文帝司马昱为相王之时,前面的五个儿子相继早亡。
为子嗣忧虑的他找了不少占卜者和道士上门卜筮和相面,其中还包括王羲之的好友、着名的道家隐士许迈。
但在司马昱得到鼓励、纳了不少妾室之后,他还是未能如愿,一位上门的相面者将他的姬妾们看了一遍,全部否定,反而挑中了府上织坊里的婢女李陵容。
李陵容又黑又高,王府里的人都称呼她为昆仑。
昆仑在这会除了仙山昆仑,还泛指南洋地区,所以李陵容的黑丑可想而知。
司马昱娇妻美妾成群,哪里看得上李陵容这样的,但为了子孙计,他还是同意了相士的提议,召李陵容侍寝。
结果李陵容侍寝之后,梦见两条龙枕在膝上,日月入她怀中,后来相继生下了司马曜和司马道子两兄弟。
司马曜继位后,尊母亲为淑妃,弟弟司马道子为琅琊王、兼领会稽,任会稽内史,道子当时才九岁。
道教本身就在权贵之中盛行,再加上这层渊源,所以司马曜和司马道子都成为了道教的忠实信徒。
王凝之关注这个,就是想知道这帮教徒当下怎么样了,还会不会在扬州起事。
现在的道教信徒甚多,上至追求长生的天潢贵胄,下至寻求慰藉的底层百姓,这再摊上一个躺平的朝廷,教中但凡出现一个野心家掌权,借机起事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而司马曜和司马道子兄弟为了对抗世家,加强自己的地位,还主动与孙泰结交,于是这位天师道的教主成为了司马家的座上宾。
孙泰出身琅琊孙氏,八王之乱时赵王司马伦谋主孙秀的后代,就是那个向石崇讨要绿珠不得,最后诛杀石崇满门、致使绿珠金谷坠楼的孙秀。
孙家南渡之后,早已没落,再经过土断,更是没剩多少家底了。
所以孙泰在得到天子和琅琊王的倚重,得以出入皇宫和琅琊王府,频繁接触王公贵族之后,将朝廷的虚弱和腐败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的野心不可避免地滋长起来,开始暗中积攒实力,等着属于自己的机会。
与此同时,王国宝等人对谢安的不满也在与日俱增,毕竟只要谢安在朝中一日,他就绝无出头之日,所以不断在司马曜和司马道子那里煽风点火。
王国宝的行为还得到了王珣等人的支持,对于谢安的独揽朝政,眼红的人可不少。
这帮年轻一代的世家子弟虽然本身也互相看不对眼,但在挤走谢安这件事情上,达成了不用言明的默契。
同样年轻的司马曜哪里经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慢慢也开始对这位朝中第一人不满起来。
谢安本身就不算传统忠臣的那一类,对小皇帝谈不上多尊重,朝中的事,大部分都按自己的意思直接办了,司马曜难免会觉得被轻视。
再加上王国宝等人扇阴风,表示谢家与王家为姻亲,谢玄明显已经倒向了王凝之,作为谢家家主的谢安,倾向不问自明,怎么可以让他继续独揽朝纲。
于是司马曜对谢安的态度就一点点冷淡下来了,君臣见面,基本都是谢安说完事,御座上的司马曜回复个“朕知道了”。
谢安对此有所察觉,但以他的性子,根本不会在意。
小皇帝愿意,那大家就接着做君臣,该做的事谢安一件也不会落下,若小皇帝不愿意,那就一拍两散,谢安自回东山去。
京中的暗流涌动,瞒不过天下的有心之人。
王凝之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他举荐王珣、王岷兄弟,本意是为了留住谢安,没想到这两兄弟联合了太原王氏的人,一起对谢安下手。
“叔父还是应该主动澄清下,或者挑几个人狠狠地发落出去,”王凝之返回洛阳,对谢道韫说道:“一味地退让,他在京城可就待不久了。”
谢道韫摇头道:“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本来叔父自己退也就退了,现在再退,反而坏了名声。”
王凝之不想因为这个与谢家交恶,解释道:“我差人调查过,这事主要是王国宝牵头的,王珣、王岷兄弟只是附和。”
这三人加上王凝之,曾经都是谢家的女婿,没想到却因为不同的原因,联合起来向谢安出手。
谢道韫叹道:“谢家如今不安稳,叔父应该会主动申请调离京城,而不是归隐。”
王凝之觉得不可能,说道:“若叔父出京城,至少得是刺史一级,如今哪里有位置给他。”
晋国占据的各州,除开王凝之和桓家手里的,还有王蕴的徐州、朱序的青州和桓伊的兖州,剩下的广州和交州就不提了。
徐州和兖州都是才换人不久,所以谢安能去的要么是青州,要么就只能从王、桓两家手里抢了,毕竟青州的位置,稍微有些配不上谢安。
谢道韫想了想,“陛下会不会故意将你或者桓家的一个州交给叔父,让你们产生矛盾?”
王凝之笑道:“陛下也不小了,不会这么幼稚吧,真以为一道诏令下来,我们都得听他的?”
“所以为难的只有叔父,”谢道韫感慨道:“你们都可以随意地敷衍陛下,叔父却很难和你们一样行事。”
王凝之点头道:“所以叔父这样的人最不自在,在天子那里得不到信任,在外人那里却是眼中钉,到处不讨好。”
谢道韫问道:“你若是让范宁等人出手相助,应该可以解决当前的困局吧?”
“不好说,”王凝之沉吟了下,“他们算是我的人,这个时候站出来支持叔父,在陛下那里,不就坐实了叔父支持我。”
谢道韫觉得为难,放弃了思考,问道:“你跑回洛阳,想必是有想法的,说出来听听。”
王凝之笑道:“我打算上书谴责那帮宵小,为叔父鸣不平,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再主动提出我可以让出司州,让叔父担任司州刺史。”
谢道韫哪会被他糊弄过去,不满道:“你这算什么主意,不同意范宁他们,却选择自己上书,况且朝廷肯定不会同意叔父来司州的。”
“对呀,”王凝之得意道:“但我说得巧妙一点,不就显得我还在争取叔父的支持,陛下自然得重新掂量叔父的去留。”
谢道韫早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反正你怎么都不亏,叔父如果来司州,正好为你的洛阳新城造势。”
王凝之并不否认,“但我这个法子,至少给了叔父选择的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