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简玉书问题的那一瞬,林萋萋觉得连风声都静止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路骑进了小巷。
直到自行车的车闸发出了‘吱呀’的声响,林萋萋才回过神来。
简玉书把她扶下车,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眼。
林萋萋就立刻开口道:“别问我,我不知道!”
她现在的样子,有些像是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动物。
跟平时冷静沉稳的样子大相径庭。
让简玉书忍不住就想逗逗她。
他扬扬眉尾,“什么都不能问?”
林萋萋斩钉截铁,“对,什么都不能问!”
简玉书轻笑,“你明天怎么去上学也不能问?”
林萋萋:……
简玉书笑意加深,“自行车不是坏了吗?”
“明早需不需要我来接你?”
林萋萋凶猛摇头,“不用!”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如果有可能,她甚至不想看见简玉书。
简玉书也看出现在不适合再待下去了。
要不真的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他上车,“那我先走了,你明天上学的时候,注意安全。”
目送简玉书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林萋萋蹲下,有点崩溃的在心里‘啊啊啊啊啊’地喊了一通。
他怎么就直接说出来了,讲不讲武德?!
等林萋萋回到屋里,姜云苓已经准备休息了。
看见女儿回来了,她关心询问,“今天的舞会怎么样?”
“玩得开心吗?”
林萋萋直接脸朝下,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妈,别问。”
姜云苓有些担心,但是看女儿刚才的样子,又不像是难过。
她耳朵是红的,脸也是红的,反倒像是害羞。
这种状态,一般是快谈对象了。
姜云苓识趣的没有追问。
要是真的谈上了,女儿肯定会主动跟自己说的。
现在也不知道这个‘八’字,写到哪一笔了。
迎新舞会结束后,校园里又有了新谈资。
打听林萋萋的人变多了。
她时不时就会被堵一下,那些男生们现在更直接了。
有些上来就是直接表白,或者追问下一次舞会林萋萋参不参加,能不能邀请她当舞伴。
这场面还被简玉书撞到了两次。
搞得现在林萋萋上简玉书的课,都不敢抬头。
她害怕撞进那双烟蓝色的眼眸里,她害怕简玉书又来问她要个答案。
要不要谈一场恋爱,说实话,她是真的没想清楚。
不过林萋萋就只躲了几天,反倒是简玉书先消失了。
他又去京城出差了。
而且他出差的事宜,也跟林萋萋有关系。
京里打算派出一个经济工作考察小组,在全国考察一下市场经济的发展情况。
特区和沪市是重点。
背靠沪市的江城,也是考察的对象。
这次简玉书去,带了‘家乡菜’的营业额和税收,还有经营情况。
就是为了给‘家乡菜’立个优秀典型去的。
简玉书这么一走,林萋萋的心就静了下来。
趁着这段时间没有简玉书那张帅脸的干扰,她可以好好的想一想两人未来的关系。
正好‘家乡菜’也积压了一堆事,需要她去处理。
姜云羡给店里和家里都拉了电话线之后,联系起来就方便多了。
之前店里接到了宫西珍的电话,但并不是催缴贷款,而是需要一笔万元的大额储蓄单,来询问林萋萋有没有意向。
一万块,小意思呀。
既然是宫西珍开口,这个忙林萋萋是肯定会帮的。
她干脆以‘家乡菜’的名义办了一个储蓄单。
宫西珍成了整个银行第一个完成任务的,开心地握着林萋萋的手,“感谢信任呀,小林同志。”
“这次的储单对我来说十分重要!”
听这意思是,要是任务完成得好,宫西珍还能再往上升一升?
那这可是好事呀。
林萋萋当即决定,“宫同志,你还需要万元储单吗?”
宫西珍被她财大气粗的问题弄懵了。
这年头,万元户是相当少见的。
就是特区的同事,也没拉到几笔万元储单呢。
怎么林萋萋说得跟菜市场里的大白菜一样。
宫西珍试探着询问,“你这还有?”
林萋萋盘算了一下,“有三笔吧,用我的名字存一单,再用我妈妈的名字存一单,我帮你问问我二姨,看她要不要存一单。”
宫西珍直接傻眼了,这是啥家庭呀,这么有实力吗?
“那当然好!”
“小林同志,如果你能多存几单的话,我会帮你上报给领导,申请一个光荣储户的表彰。”
“这个表彰可是一种商业实力的体现,之前特区有几家光荣储户,还上了《人民日报》!”
《人民日报》?
林萋萋就知道这买卖不亏,她问宫西珍,“那要是我存的话,可以以‘家乡菜’的名字做表彰吗?”
“当然可以!”
这可是金大腿,宫西珍必须给抱住了。
“只要你存,这些事,我都能加急给你办了。”
林萋萋回去就问了问姜云羡。
姜云羡表示,一万块,小意思,要多少她都有。
林萋萋心里‘啧啧’几声,跟她羡姨比,她哪里是什么金大腿呀。
最多也就是个蚊子腿。
-
桑初柔在舞会上的表现,让她的口碑,一落千丈。
之前端庄,素淡的校花,在舞会上当众辱骂别人,让别人滚。
这真的是相当震撼。
桑初柔最近在学校里走路,甚至都不敢抬头。
她总觉得,只要自己抬头了就能看见周围人嘲讽的目光。
过去对她大献殷勤的男生们,最近都冷了下来。
那些跟在她身边的跟班们,也都说自己有事,不能陪她了。
原本学生会有什么活动,都会优先来找她,现在也全换了人选。
桑初柔甚至听说,有好几个活动,他们想去邀请林萋萋。
又是林萋萋!
桑初柔用力地在草稿纸上写下这个名字。
冷笑一声。
小声的自言自语,“林萋萋,这都是你逼我的。”
“原本只要你别和简玉书纠缠,别来招惹我,我是不会理你的。”
“谁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记住,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她用红笔狠狠地在林萋萋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叉。
要捏死一个小吃摊主,甚至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以前只是她不屑出手罢了。
要找林萋萋的茬子,甚至不用动用桑初柔爸爸的关系。
她爸有个下属,叫任春军,现在给安排进了江城市工商局,正是对口的单位。
桑初柔提了一兜水果上门,“任叔,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老领导这几年节节高升,一路从市长秘书干到了副省长。
他女儿上门,任春军自然是相当重视的。
“初柔呀,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你有什么事,尽管说,能办的叔肯定给你办了!”
桑初柔笑了笑,“小事。”
“就是想查个人。”
任春军,“什么人?”
“林萋萋。”桑初柔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多少有些咬牙切齿,“任叔,你能帮我查查,这人在你们工商注册了吗?”
“有没有什么违规操作?”
“她应该是个小吃摊摊主。”
任春军,“行,你在这稍等一会,叔这就去给你查。”
桑初柔喝了两杯茶,任春军就满头大汗地回来了。
“初柔,你说的是‘家乡菜’的老板,林萋萋吗?”
什么家乡菜,外地菜的,不都是小吃摊。
桑初柔不屑地回答,“她二十来岁,要是年龄对得上,就是。”
“可‘家乡菜’不是小吃摊呀。”任春军有些头大,“是咱们江城第一家民营饭店。”
“饭店?”桑初柔也有些惊讶了。
她没想到林萋萋的摊子这么大。
但转头一想,民不与官斗。
不管是饭店还是小吃摊,都是一样的。
不过是大一点的蚂蚁和小一点的蚂蚁。
只要她的脚尖碾一碾,都会死。
桑初柔提起水壶,想给任春军的茶杯里加水。
任春军急忙站起来阻拦,“哎,不敢,不敢,怎么能让你给我倒水呢。”
“初柔,有事你直说,叔还是那句话,能办的,保准给你办妥了。”
桑初柔给他把水加满,笑着问,“叔,你们能查她吗?”
任春军心里嘀咕,这‘家乡菜’可不好查呀。
他追问了一句,“查到什么程度?”
要是找点事,那好办。
要是往狠里查,说实话,他有点怵。
最近上头连连发文,都是深化改革开放,鼓励市场经济的发展。
‘家乡菜’可是他们江城一枝独秀的民营经济好苗子。
这要是查不好,说不定能把他的帽子查丢了。
桑初柔吹了一口茶,“任叔,既然要查,肯定是要查清楚。”
“手续,证件齐全不齐全,人员,设备合格不合格?”
“哪一样要是出了岔子,都能让他们关门不是?”
任春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家乡菜’的所有工商手续,都是副局长亲自给办的。”
“这方面恐怕是很难查出问题的。”
桑初柔将手中的茶杯不轻不重地放在桌子上。
‘咚’的一声轻响,却重重地敲在了任春军心上。
她还是那种柔柔的语气,“肯定能查,我相信任叔一定有办法。”
说完她停了一会,“这是我爸的意思。”
“只是他不方便出面,所以才让我过来带个话。”
这是桑副省长的意思?
任春军面色又严肃了几分。
难道是‘家乡菜’这块蛋糕太香了,桑副省长也想分一口。
那他可就得认真起来了。
要是桑副省长拿了整个蛋糕,说不定他也能分上那么一小块呢?
可‘家乡菜’的所有工商手续又都确实是合规的。
任春军想了想。
虽然上面发了红头文件,一直鼓励民营经济发展,但到底时间太短了。
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这事,一直没能出一个正规的新章程。
现在工商的章程还是老章程。
要是按照老规矩去查,也不是不可以。
他试探着开口问,“那我们查她一个‘搞资本主义路子’。”
“直接查封,一切非法所得和资产直接收归国有,能行吗?”
桑初柔满意的笑笑,“那这事,就交给任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