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外风和日丽。宫殿内,潘德拉贡说完:“至少成年前不会回去。”后,迎来台风前的宁静。
但他俩都能感应出,自家闺女的台风眼已旋转到最高速。
看似平静,随时狂暴。
夫妻俩快速给自己的隔音又加了层防护。果不其然,薇薇安刚试探地叫了声伊伊,台风来了。
神力加持的哭嚎,房间内的玻璃器皿刹那间全部裂开。
伊莱尔足足猛嚎了两个多小时,哭到嗓子从香软小蛋糕变成沙沙咳嗦的公鸭子。
手扒门扒窗,扒不开就满屋子跑,边跑边扯嗓子哭。
数百平米的卧室,如果他们用瞬移追孩子,伊莱尔只会哇地哭更大声,更崩溃,更生气。
手脚乱蹬,不让抱。
潘德拉贡和薇薇安只能伸着手,跟在她后面跑,时刻保护她,预防她磕到碰到,或者摔伤。
“我好想念莫莉。”薇薇安弯腰追在女儿屁股后,绝望地说:“她肯定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办。”
“莫莉会说打一顿。”潘德拉贡无奈地说:“你舍得吗?”
薇薇安当然舍不得,可她也舍不得让女儿哭哑嗓子。
本来像牛乳布丁般柔和的小奶音,现在像砂纸磨过一样。
夫妻俩怎么哄,怎么劝,使尽浑身解数,哪怕用玩具,甜点、珠宝转移注意力都不管用。
给什么扔什么。
刻着浮雕,镶嵌月长石的卧室墙壁到处是黏糊糊的奶油,拉丝果酱。天花板水晶吊灯插着纸杯蛋糕,挂着伊莱尔胡乱扔上去的珠宝项链,夫妻俩的头发掺杂五彩巧克力豆。
通讯镜,梅林发来问候:“我亲爱的教女情况如何?”
梅林的话刚说出,又一块粉色奶油蛋糕砸向玻璃窗。
奶油在重力下飞射四溅,沙发、白玉壁炉,烛台遭殃。
双目无神的夫妻俩把自家孩子的哭嚎声外放,通讯镜的镜面出现裂纹,里面的梅林捂住耳朵:“holy—shit,这是干什么?”
“伊伊想回那个世界。”
孩子还在转圈跑,边跑边哭以此宣泄自己的不满和愤怒,薇薇安屈膝坐地板上,她的体力还在,但心力交瘁,已经没精神跑了。
潘德拉贡偏头躲过迎面飞来的独角兽玩偶,与妻子一起屈腿坐地板上,一个身高一米九,一个身高一米八,此刻像俩窝囊的蘑菇。
他们顶着凌乱的头发,薇薇安在发疯和加入闺女哭嚎之中选择吃夹在头发里的五彩巧克力豆。
潘德拉贡接过妻子递到手里的巧克力豆,麻木地咀嚼。
“你说过,她回来会闹一段时间,这个闹具体是多久?”
“我怎么知道。”梅林说:“我又没结过婚生娃养孩子。”
见好友亮出金剑与长枪,他话又说回来:“但解决思路还是可以提供一下参考的。你们想,伊伊之所以希望回到那个世界,是对那个世界还有留恋的东西。”
“你们精灵在感情上都是一根筋的死脑筋,对她来说,那些人已经是她离不开的同类。”
“所以,要想办法让她把那份留恋移情到这个世界。而现在,给她一点回去的希望嘛。”
他故意停顿卖关子。
潘德拉贡与薇薇安面无表情地再次亮出金剑和长枪。
梅林啧了声:“开一下结界,让我能进伊伊的房间。”
伊莱尔的卧室被这夫妻俩守得死死的,这也是孩子扒窗扒门,满屋跑都出不去的原因。
薇薇安先抓住伊莱尔的手,确保孩子无法用瞬移,随后才打开结界,让梅林能进来。
伊莱尔死命地抽自己的手,薇薇安紧抓不放,梅林凭空出现在伊莱尔的正对面,他蹲下,捏住教女的脸颊,狠狠嘘了一声:“安静!”
伊莱尔霎时间忘了哭,呆呆地望着突然出现的教父。
“我明白你的心情。”趁教女发懵的空当,梅林从稍微用力的捏脸改为了轻柔的捧脸,他望着和他差不多瞳色的金眸,温声又迅速地说:“我明白你很愤怒,很伤心,宝贝。”
“我明白你迫切想回去,去找你熟悉的人,我明白。”
伊莱尔打着哭嗝,她停止满屋找出口,扔东西的焦虑行为,委屈地诉说出自己担心的事:“我…最后说的一句话…呜…是不好的话…”
梅林轻声道:“伊伊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他半蹲半跪,支起一条腿,抱教女坐在自己的腿上聆听,伊莱尔抽噎着乖乖窝在他怀里。
她垂着脑袋哑声说:“我对弗雷德乔治说…我讨厌他们。”
“这句话不好。”
“我没有真的讨厌他们。”
梅林温声道:“所以,你想回去告诉他们,是不是?”
伊莱尔轻轻地点头。
“你知道吗?”梅林用无比自豪的语气说:“你是我见过最善良,最聪明也最重情义的小姑娘。”
“对朋友能有这样细心的体贴,是非常难得可贵的优秀品格。我和你的父母为你感到骄傲。”
温柔又带点吹捧的鼓励,让伊莱尔抵触的心愿意听梅林说下去,她铁桶似的态度软和了许多:“伊伊发脾气…不善良…也不是好孩子。”
“我倒认为那是非常合理的情绪宣泄,谁都有这种时候。”梅林理所当然地说:“坏情绪不发泄,压在心里,会变成超可怕的大怪兽。”
“伊伊只是防患于未然。”
梅林变出一个手帕,擦拭伊莱尔脸上的奶油和泪痕。
“如果可以,我们也想让你回去,你的爸爸妈妈也不想走,他们也舍不得离开那里。”
“可是,如果你现在回去,你就会有生命危险。”梅林悄悄地观察教女的表情,他说:“我清楚,聪明的伊伊能听懂教父的话。”
“你继续待在那个世界,不仅会很快永远离开弗雷德乔治,也会很快永远离开爸爸妈妈。”
“伊伊是生病了吗?”伊莱尔纠缠着自己的手指头,抿唇怯生生地问:“会很快死掉吗?”
“不!”梅林摇头:“你非常健康,你不会死,你不会有事。有你爸爸妈妈在,有我在,有我们保护你,这世上没有谁可以伤害你!”
伊莱尔垂下眼帘,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那里酸酸的。
不是感动,很像悲伤。
她喃喃:“为什么留在这?”这句话不像是从她嘴中说出。
伊莱尔从呢喃回神,她疑惑,旋即自己给自己找了理由,把刚刚那句话补充后又说了一遍。
“为什么要留在阿瓦隆?”
梅林道:“因为…你只有留在这里才能长大。等你成年,等你足够强大的时候,你还可以回去。”
“可…等我长大后回去,他们忘掉我怎么办…就算没忘…”
伊莱尔难过地说:“他们会误会我最后说的那句话。”
“那我们写封信怎么样?”梅林微笑提议:“伊伊把想说的话,把心情和思念都写进信里。”
“教父可以当伊伊的信使,保证把伊伊的信送到。”
他手指一晃,变出羊皮纸和羽毛笔:“需要我代笔吗?”
伊莱尔把浮在半空的纸笔拿在手里:“我要自己写。”
梅林只好给她凭空变出桌椅,让她能写得更舒服些。他与默默双手对他竖大拇指的俩笨蛋好友翻了一个白眼:“你俩真没用。”
他用无声的口型说。
潘德拉贡与薇薇安丝毫不气,两人感激地用手比心。
三人站伊莱尔身后,好奇她会写什么,他们没教她写字,伊莱尔用的也不是字,她在那张羊皮纸上圈圈画画,各种涂鸦。
伊莱尔不遮不掩,任由他们观察——已失去想象力的大人们读不懂小孩子们的专属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