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无声的回归。
当那列黑色的皇家蒸汽机车,悄然滑入充斥着权力与欲望、悲伤与背叛的紫禁城时,年轻的帝王赵乾仿佛脱胎换骨。
他那张年轻的脸庞,褪尽了疲惫与迷茫,代之以暴风雨前的极致平静,和一种找到终结乱世武器的决绝。
他没有召见任何大臣,没有颁布任何圣旨。
只是独自回到那冰冷空旷的御书房,坐在那张曾让他签下无数“神之谕旨”、也让他流下无数悔恨之泪的龙椅上,枯坐一夜。
直到次日黎明,当第一缕象征新生的曙光透过窗棂,照亮他那年轻却苍老的面容时,他终于开口。
“来人。”
“传首席大法官,张静姝。”
“秘密觐见。”
半个时辰后,身着青绿色议员制服、气质如冰山雪莲般清冷孤傲的张静姝,缓步走进这座帝国的权力心脏。
她凝视龙椅上那个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的帝王,眼中没有畏惧,只有“法”面对“权”时的绝对平静。
“臣,张静姝,参见陛下。”
她不卑不亢,躬身一礼。
“静姝。”
赵乾缓缓抬头,那双布满血丝的帝王之眼,死死锁住眼前这位亦臣亦友亦亲的女子。
“朕想听一句实话。”
他的声音沙哑,透着无尽的疲惫,“这帝国,还有救吗?”
这话如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张静姝心头!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帝国的至高统治者,他的心已死。
死在“储君之殇”的血泊中,死在“众叛亲离”的权力争斗里。
他不再相信任何人,甚至包括他自己。
“回陛下。”
张静姝抬起头,那双看透世间罪恶与谎言的清澈眼眸,直视那双失去光彩的帝王之眼。
“国,病入膏肓。”
“但,法,可医。”
“好。”
赵乾笑了,那笑容满是悲凉与赌徒押上最后筹码的疯狂。
“那朕今日,便将这千疮百孔的国,与朕这颗一文不值的帝王之心,全都赌给你!”
说罢,他缓缓从龙椅上走下,来到一脸错愕的张静姝面前。
没有废话,没有圣旨。
他只是缓缓解下腰间那柄自太祖开国以来代代相传、象征皇权神圣不可侵犯的“天子之剑”。
“静姝。”
他将那柄重于泰山的神之权柄,亲手放入早已震惊得呆立的女子手中。
“朕今日以天子之名,赐你三尺青锋!”
“朕要你,上斩昏君,包括朕自己!”
“下斩佞臣!”
“朕要你,为朕,为这早已无法可依的帝国,立一部传承万世、神鬼共遵的根本大法!”
“朕要你,用这法之利剑,将皇权、资本、民权、军权——所有无法无天的权力猛兽,死死关进制度的牢笼!”
“朕要这青天之下,再无人治,唯有法行!”
这话如一篇悲壮的帝王遗诏,在死寂的御书房内轰然炸响!
张静姝呆住了。
她捧着那柄冰冷却滚烫的天子之剑,感觉像在做一场荒诞的梦。
她知道,自己手中握着的不再是一柄剑,而是整个帝国的未来,是一个心已死的帝王最后的希望。
“陛下……”
她的声音第一次颤抖,“臣只是一介女流……”
“女子又如何?”
赵乾惨然一笑,“这满朝的男儿栋梁,又有几人能有你以身殉法的风骨?”
“静姝,”他的眼中第一次露出恳求,“算朕求你了。”
“这是朕唯一能为望京做的最后一件事。”
那一刻,张静姝那颗冰封多年的法治之心,被帝王之泪融化。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眸,爆发出青天再临的无上光辉!
她没有下跪,没有谢恩。
只是缓缓将天子之剑插回剑鞘,对着眼前的帝王深深鞠躬。
“臣,张静姝,领旨。”
消息如风,传遍紫禁城。
赵乾的决定震慑朝野,无人敢信,帝王竟将至高无上的皇权交托给一个女子!
但张静姝没有时间震惊。
她即刻召集帝国最优秀的法学家、格物学者与民意代表,投入《基本法》的修订。
紫光阁内,灯火彻夜不熄。
她亲手执笔,将赵乾的意志化为条文,将法治的理想融入字里行间。
“皇权需自限。”
她在一份草案中写道,“天子之权,源于民心,须受法约束。设三院分权:议院掌立法,法司掌司法,内阁掌行政。三权分立,互为制衡。”
“资本需有德。”
她又写道,“商贾逐利,乃天性,然不可无底线。设商事法庭,严惩垄断与欺诈,护民利而抑私欲。”
“民心需有归。”
她提笔,目光如炬,“民权至上,凡帝国子民,皆享平等之教育、医疗、劳作之权。废种姓,破特权,凡违法者,无分贵贱,皆受法裁。”
每一条文,都如一柄利剑,斩向旧时代的桎梏。
每一次落笔,都似在为帝国重塑筋骨。
朝野震动。
旧臣们瑟瑟发抖,资本家惶惶不安,军方将领暗中观望。
但民间的呼声却如潮水般涌来。
希望小学的学童、工厂的工人、田间的农夫,无不奔走相告:青天再临,帝国新生!
三个月后,《大宁帝国基本法》初稿问世。
紫禁城外,万人空巷。
赵乾亲自登上城楼,将这部凝聚了无数人智慧与心血的法典,向天下公示。
“自今日起,”他的声音通过圣言广播传遍帝国,“朕不再是神,而是一个受法约束的君!”
“此法,非朕之法,乃民之法!”
“凡我大宁子民,皆受此法庇护,亦受此法约束!”
“青天之下,唯有法行!”
话音未落,欢呼如雷,震彻云霄。
张静姝站在城楼一侧,手中紧握那柄天子之剑,眼中泪光闪烁。
她知道,这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法治之路,漫长而艰险。
但她已下定决心,以身殉法,护这青天不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