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秦朗的军令,如同烈风般传遍了雁门关。在弘平帝的严令与林正德的暗中构陷双重压力下,他没有选择抗旨,也没有选择盲目出击,而是巧妙地布下了一步阳谋。他要用一场“声势浩大”的佯攻,迷惑巴图蒙克,为真正的反击争取时间和空间。而此刻的草原深处,漠北部落的獠牙,正带着更为阴毒的算计,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儿郎们!随我出关!让那些漠北部落的鼠辈们,尝尝我大晋铁骑的厉害!”
铁开碑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雁门关外回响。他身披重甲,胯下战马嘶鸣,手中阔刀闪烁着寒光。他知道公爷的用意,这一仗,不是为了歼敌,而是为了“声势”。
三千猎狼骑兵,两千敢死营精锐,以及数百名配备了最新改良火器的“骑火营”将士,共计五千余人,浩浩荡荡地冲出了雁门关。他们没有选择深入草原,而是沿着边境线,直扑漠北部落几个靠近大晋的游牧小部落。
铁开碑将兵力分散,化整为零,却又保持着彼此间的联系。每支小队都配备了多面“震天鼓”,马蹄上绑着铁片,刻意制造出千军万马奔腾而至的声势。他们甚至在行进的路线上,沿途点燃了一些无人的草场,制造出浓烟,让漠北部落的斥候误以为大晋大军全面压境。
他们的目标明确:不惜代价制造混乱和恐慌,劫掠物资,然后迅速撤离,绝不恋战。
很快,烽火再次在草原上燃起,这一次,是漠北部落自己的烽火。
“报!将军!大晋骑兵来袭!数量不明,声势浩大,已攻破乌苏部落,劫掠牛羊!”
“报!大晋军队正在焚烧科尔沁部落牧场,我部已组织反击,但大晋骑兵来去如风,且有不明巨响之物助阵!”
一时间,漠北部落的边境地带陷入了混乱。铁开碑的部队,凭借着精良的装备和悍不畏死的作风,迅速攻破了数个小型部落的防御,烧毁了他们的毡房,抢走了他们的牲畜和物资。那些“骑火营”的将士,则在关键时刻投掷出改良后的“手雷”,虽然数量不多,但其爆炸的声势和冲击力,足以让漠北部落的骑兵阵型出现短暂的混乱,为大晋骑兵的突袭和撤退争取时间。
然而,铁开碑始终严格遵守秦朗的军令,一旦完成劫掠,便立刻组织撤退,绝不与漠北部落的大部队纠缠。他们如同一股疾风,掠过草原,带走财富,留下恐慌,然后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漠北部落王帐,气氛却异常平静。
巴图蒙克坐在他的黑狼皮宝座上,手中转动着一柄镶嵌着骨饰的短刀。他听着来自边境的急报,脸上没有丝毫的焦躁,反而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大晋终于忍不住了。”巴图蒙克的声音嘶哑而低沉,“那个秦朗,果然如我所料,他不会坐视边境烽火,百姓受苦。他选择了出兵。”
身旁的塔格拉大萨满,脸色苍白,但眼神却依然阴鸷。他虚弱地说道:“大汗,这些烽火,似乎有些异常。大晋军队的行动,过于分散,而且攻势虽猛,却不恋战。”
巴图蒙克哈哈一笑:“正是如此!塔格拉,你看到了吗?这就是秦朗的“阳谋”。他知道他不能抗旨不遵,又不想我军陷入围困,所以他选择了用这种声势浩大的佯攻来试探,来迷惑我们。”
他指着舆图上大晋军队进出的几条路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想让我们以为,他真的被大晋皇帝的怒火逼迫,倾巢而出。他想让我们将兵力分散去追击他那些小股部队,然后他再趁机反扑。”
“不过……”巴图蒙克话锋一转,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他终究是小瞧了本汗的耐心和算计。他以为,他设下的“以静制动,诱敌深入”之计,只有他能用吗?”
他缓缓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了草原深处,几处水草丰美的牧场之间。
“传我将令!”巴图蒙克的声音在帐内回荡,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森然杀意,“命令兀良哈部、科尔沁部、喀尔喀部,以及呼伦贝尔的牧民,立刻放弃牧场,向更深远的草原腹地转移!牲畜、物资,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全部烧毁!”
“命令所有漠北部落的精锐骑兵,放弃对大晋边境的袭扰,全部向“狼牙谷”集结!本汗要在这里,设下一个“以逸待劳,瓮中捉鳖”的致命陷阱!”
“告诉大萨满,让他调集所有能行动的萨满巫师,在这狼牙谷四周,布下最强大的“迷魂阵”和“诅咒阵”,我要让进入这里的大晋军队,变成一群无头苍蝇,自相残杀!”
巴图蒙克的战略,比秦朗想象得更加阴险。他没有被铁开碑的佯攻迷惑,反而将计就计。他要让秦朗以为自己的“阳谋”成功,从而真正地“诱敌深入”,将大晋的主力引入他预设的陷阱之中。而他,将坐等大晋军队在狼牙谷的迷阵中自乱阵脚,最终被漠北部落的主力围而歼之。
草原的平静被打破,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酝酿。
在铁开碑率部佯攻草原之时,雁门关的防务则由洪震南将军全权负责。他严格按照秦朗的命令,收缩防线,将兵力集中到关隘本身和周边几个重要的营寨。
“公爷的命令,不许将士们随意出击,除非敌人直接攻打雁门关或核心营寨!”洪震南反复叮嘱各部将领。
虽然边境的烽火时有燃起,甚至有少量漠北部落的散兵游勇冲到雁门关下挑衅,但洪震南都坚决执行秦朗的命令,采取坚守策略,偶尔派出小股精锐进行驱赶,绝不展开大规模追击。这让漠北部落的散兵游勇更加嚣张,也让大晋内部一些不明就里的将士感到憋屈和不解。
然而,在这种看似被动的防御中,玄甲卫却展开了最为关键的行动。
在青云道长的带领下,玄甲卫的精锐学徒们,被分派到受漠北部落巫毒侵袭最严重的几个村庄和据点。他们不仅负责救治疫病,更肩负着“清除邪祟,追踪源头”的重任。
“青云道长,这些疫病,似乎与寻常瘟疫不同。村民们不仅发热,还出现幻觉,口吐黑血。”一名玄甲卫学徒向青云道长禀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担忧。
青云道长手持桃木剑,在村中仔细查探。他发现,这些受疫病侵袭的村庄,往往在水源地附近,或者在村民经常聚集的地方,遗留着一些刻画着诡异符文的骨头、皮毛,甚至是一些浸泡过黑色液体的草药包。
“这是‘诅咒瘟’。”青云道长脸色凝重,“漠北部落的萨满,以生灵血肉为引,将疫病与诅咒之力结合。这些符文和物品,便是传播诅咒的媒介。”
他立刻指导玄甲卫学徒们,用朱砂绘制“净化符”,贴在水源处,焚烧那些被诅咒的物品,并引导村民们诵念道家清心咒,以稳定心神。同时,他亲自施展道法,结合李明月公主送来的古籍秘方,炼制出一种特殊的解毒丹药,分发给受感染的村民和将士。
然而,青云道长也发现,这种巫毒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清除。有些潜藏在暗处的萨满巫师,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地在新的区域散播诅咒。
“我们必须找到他们的‘巫毒祭坛’或者‘核心萨满’!”青云道长对玄甲卫的统领赵启说道,“否则,这种无形之敌,将永无止境!”
于是,玄甲卫在清除邪祟的同时,也开始秘密追查这些巫毒的源头。他们通过分析诅咒符文的特征、疫病扩散的路径,以及一些被俘漠北部落散兵的口供,渐渐将目标锁定在了草原深处。
与此同时,秦朗那份力谏弘平帝“以静制动,诱敌深入”的奏折,终于在数日之后,抵达了京城。
此时,弘平帝的怒火虽然有所平息,但边境烽火连天的消息仍在不断传入,令他心急如焚。当李德全将秦朗的奏折再次呈上时,弘平帝的脸色依旧阴沉。
他再次细读秦朗的奏折,看到其中对漠北部落可能采取的游击战术、补给线风险、以及火器在草原上的局限性的详细分析时,他的眉头紧锁。秦朗在奏折中,甚至以历代大晋北伐失败的血的教训为例,劝谏弘平帝切勿重蹈覆辙。
“陛下,镇国公此奏,字字肺腑,虽言辞激烈,却句句为我大晋将士考虑啊。”李德全见弘平帝的神色有所缓和,低声劝道,“公爷在边关亲历战事,对漠北部落的了解,非朝中大臣可比。”
弘平帝没有说话。他知道秦朗所言不虚。他曾多次阅读大晋史料,对历次北伐的惨败记忆犹新。秦朗在奏折中对漠北部落战术的分析,与当前边境的实际情况高度吻合,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决策。
然而,帝王的尊严,以及朝中汹涌的请战之声,又让他骑虎难下。他已经下旨严令秦朗出兵,如果此刻收回成命,岂不是显得他朝令夕改,甚至是在向一个年轻的臣子妥协?这无疑会极大地损害他的帝王权威。
他召来了太子李承乾。
“承乾,你对秦朗的奏折,以及边境战事,有何看法?”弘平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
李承乾躬身道:“父皇,儿臣以为,秦公爷的战略,虽一时难以令人接受,然其远见卓识,实乃我大晋之幸。漠北部落如今化整为零,袭扰边境,正是巴图蒙克诱敌之计。若我军大举深入,补给艰难,骑兵又难与其争锋,恐将陷入被动。”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秦公爷深谙兵法,他如今分兵佯攻,制造声势,实则是在积蓄力量,以待时机。儿臣斗胆进言,陛下可暂时按兵不动,继续观察战局,并加强边境防御。待漠北部落深入疲惫,或主力暴露之时,再予致命一击。”
李承乾的话,无疑为秦朗的策略提供了最有力的支持。弘平帝陷入了沉思。他不得不承认,秦朗和李承乾的分析,比那些只会高呼“歼敌”的武将和言官们,更具战略眼光。
然而,旨意已经下达,秦朗也已经出兵。此刻收回成命,他这个皇帝的颜面何存?
就在弘平帝陷入两难之时,长公主李明月的暗中行动也初见成效。
她紧急筹措的第一批药材和解毒秘方,由她心腹的侍女带领商队,伪装成普通商人,昼夜兼程,终于抵达了雁门关。
“公主殿下命奴婢将这些药材和秘方,亲手交给镇国公。”侍女在帅帐内,恭敬地将一个装满珍贵药材的木箱和一个用丝绸包裹的古籍秘方递给秦朗。
秦朗打开木箱,看到里面分门别类,都是珍贵而急需的伤药和解毒药材。当他看到那本古籍秘方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打开秘方,看到里面记载的竟是各种治疗疫病、驱除邪祟的道家古方,其中一些甚至比青云道长所知的还要精深。
“这……公主殿下有心了。”秦朗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感动。他知道这些东西的珍贵,也明白李明月为了收集这些,必定费尽心力。
他立刻将这些药材和秘方转交给青云道长。青云道长翻看秘方后,更是震惊不已:“公爷,这秘方中记载的‘清心净秽法’与‘镇魂丹’,乃是道家失传已久的古法!若能参透,必能大幅提升玄甲卫应对萨满巫毒的能力!”
李明月的这份无声的助力,无疑为秦朗的防线增添了强大的力量。它不仅解决了燃眉之急,更在对抗漠北部落巫毒渗透的战场上,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帮助。
在秦朗的阳谋下,铁开碑率领的大晋军队,在草原上如同旋风般来回席卷,制造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他们攻破了更多的漠北部落小型聚居点,劫掠了大量物资,然后迅速消失。
这些战报不断传回漠北部落王帐,让许多漠北部落的将领感到困惑和愤怒。他们不明白大晋军队为何如此分散,又为何不恋战。他们纷纷请求巴图蒙克派主力追击,将这些胆敢深入草原的大晋军队彻底围歼。
然而,巴图蒙克却依然稳坐钓鱼台。他看着舆图上大晋军队进出的路线,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秦朗啊秦朗,你以为你的阳谋很高明吗?你以为制造混乱就能诱我分散兵力吗?”巴图蒙克自言自语道,“你越是制造混乱,越是收敛主力,本汗便越是相信,你最终的目标,就是要引我深入你的陷阱。”
他命令所有分散的漠北部落部队,继续袭扰大晋边境,但绝不深入超过二十里。同时,他加大了对狼牙谷的兵力集结,将漠北部落所有能调动的精锐,都悄悄地集中到了那里。
巴图蒙克的算计是,他要让秦朗误以为自己的“以静制动,诱敌深入”奏效了,漠北部落真的被他迷惑,分散了兵力。而当秦朗最终忍不住,带着大晋的主力进入狼牙谷这个预设的“陷阱”时,那才是巴图蒙克真正收网的时候。
草原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秦朗的阳谋与巴图蒙克的反阳谋,在无形中展开了激烈的较量。双方都在试图诱导对方,将对方引入自己设定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