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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甲船上的校尉高声喝令:“停下查验!怀疑尔等携带私盐!”

赵承德“惊慌失措”地朝秦朗摆手:“公子,他们要查船!那箱子……”

秦朗“急得”跺脚:“快!把箱子扔到漕运司的船上去!别让人查到!”

几个护卫慌忙把陈墨送的木箱搬到漕运司船上,铁甲军的人早已跳上官船,翻箱倒柜查了半天,只找到些书籍、衣物,最后在秦朗的行囊里翻出半包青州蜜饯——是林昭塞给他的。

“私货呢?”校尉喝问。

秦朗“战战兢兢”地指向漕运司的船:“刚、刚才怕被查,扔那船上了……”

校尉立刻带人冲上漕运司的船,果然在舱底搜出了那只黑檀木箱。打开一看,里面哪有什么密信、令牌?只有满满一箱海盐,盐粒里还混着张“江记粮行”的收据——正是陈墨那艘商船的商号。

“好啊!镇南王竟敢借粮行运私盐!”

校尉气得脸色铁青,一把将收据塞进怀里,“把这船私盐扣下!回禀王爷!”

铁甲船鸣笛离去,显然是急着去报功。漕运司船上的漕兵朝秦朗遥遥拱手,也扬帆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林诗允趴在船舷边,看着铁甲船消失的背影,笑得直不起腰:“他们到死都不知道,那箱盐是咱们从济州盐商手里买的!还以为抓到了镇南王的把柄!”

温清悠道:“镇北王与镇南王本就不和,这下有了‘私盐’的证据,两人定会互相猜忌,暂时顾不上咱们了。”

柳如是望着秦朗,眼底的笑意更深:“你这招‘借盐挑隙’,比陈墨的暗礁更狠。他教你借势,你倒学会了借力打力。”

秦朗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京城轮廓——永定门的城楼在暮色里像一头沉睡着的巨兽。他想起徐夫子的话,想起陈墨的告诫,想起那些藏在暗处的援手,忽然明白,所谓权谋,从不是你死我活的厮杀,而是懂得在错综复杂的关系里,找到让自己前行的缝隙。

就像这运河,遇到礁石便绕开,遇到急流便借势,遇到拦截便分流,看似曲折,实则始终朝着一个方向。

船过永定河,水面渐渐平缓。岸边的柳丝垂到水面上,拂过船身,带着京城特有的温润气息。远处的朱雀大街已亮起灯火,像一条流淌的光河,与运河的水波交相辉映。

赵承德指着前方:“公子,那就是国子监的码头!”

秦朗扶着船舷,看着越来越近的码头——温启铭带着几个国子监的同窗已在岸边等候,陈源、周恒的身影在人群里格外显眼。码头上的灯笼映着“国子监”三个字,红得像团跳动的火。

他忽然想起在扬州行馆的那个夜晚,手里的通行牌、舆图、短刀、旧书沉甸甸的。而此刻,那些东西依旧在行囊里,却仿佛轻了许多——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柳如是走到他身边,望着岸上的灯火:“京城到了。”

“嗯。”秦朗点头。

船靠岸的刹那,陈源已跳上船,拍着他的肩大笑:“秦朗!你可算回来了!国子监的槐花都等你等谢了!”

周恒递过一件新裁的锦袍:“换上这个!去见苏宰相、温祭酒,总不能还穿扬州的旧衫。”

温清悠的父亲温启铭站在岸边,看着秦朗,目光里有欣慰,也有审慎:“回来就好。明日卯时,随我入宫。”

秦朗接过锦袍,忽然朝运河深处望去——暮色里,那艘漕运司的旧船正缓缓驶远,船头的红旗在风里招展,像在为他送行,又像在提醒他:运河上的风浪结束了,但京城的浪,才刚刚起。

他深吸一口气,踏上码头的石阶。脚下的石板被无数人踩过,凉丝丝的,却透着股踏实的力量。

远处的宫墙在夜色里勾勒出巍峨的轮廓,像一幅铺展开的画卷,等着他用少年的锐气、用胸中的道理、用满船的星火,去写下属于大陈少年的那一笔。

国子监的庭院比扬州行馆深了许多,青砖铺就的甬道两侧栽着百年老槐,树影在月光里筛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碎银。

秦朗的住处被安排在西跨院,与陈源、周恒相邻,院门口的石狮子嘴角缺了块角,据说是前明时被雷劈的,倒添了几分古趣。

刚卸下行囊,周恒就揣着坛酒闯了进来,酒坛上还沾着泥——是他托人从老家带来的杏花酿。“尝尝!之前你说国子监的酒太淡,我特意让爹在酒窖里多存了半年!”

陈源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个食盒,打开是几碟精致的小菜:“苏晨今晚在家有事,让我给你带句话,说明日带你去吃城南的胡饼——那家的羊肉馅,比凉州的还地道。”

秦朗看着桌上的酒坛、小菜,忽然想起在扬州船舱里的日子,心里暖烘烘的。

陈源碰了碰秦朗的杯,“温祭酒说,明日见苏宰相,穿那件石青色的襕衫更稳妥——宰相府的门房认衣裳,也认气度。”

秦朗浅酌一口,酒液清冽,带着杏花的甜香:“苏宰相见我,是为扬州大比的策论?”

“不止。”

陈源压低声音,“四藩的密信早就堆在宰相案头了。幽州说你是‘中枢的刀’,青州说你‘可拉拢’,镇北王更狠,直接在密信里写‘此子若入枢机,当除之’。苏宰相想看看,你到底是真有经世之才,还是只会纸上谈兵。”

周恒啃着酱鸭舌,含糊道:“怕什么?你在扬州驳陈靖时,那股子劲儿,比吏部尚书还像老吏!”

正说着,温清悠的侍女送来个锦盒,说是温姑娘连夜抄的《中枢职官录》,里面标着各部官员的派系、四藩在京的眼线,连哪个御史是幽王的门生都写得明明白白。

“姑娘说,京城的路比运河弯,得先认认道上的石头。”

侍女说完,又递过张字条,“还有,翠云楼的沈姑娘让人捎信,说她在‘听雨轩’备了茶,问公子明晚可有空。”

秦朗展开字条,字迹娟秀,末尾画着片芦苇叶——是沈如烟的记号。他想起在京城时,沈如烟说“有些风雨,躲不过就接招”,此刻才懂,那不是劝慰,是提醒他京城的援手,从来藏在茶烟、字条、抄本里。

夜深时,陈源和周恒告辞,秦朗坐在灯下翻《中枢职官录》,忽见夹着张小像——是洛云舒抄《漕河考补注》时,不小心落下的。小像上的江南女子眉眼弯弯,旁边写着行小字:“西陲营田需引祁连水,与江南圩田异曲同工”。他想起洛云舒塞食盒时红透的脸,忍不住笑了,将小像仔细夹回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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