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陈海声音都变了,“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这是在干什么?”
王馥真看着陈海,摇了摇头:“妈也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只有这样,才能把你救出来!”
“你要救我?”陈海愤怒地盯着王馥真,“妈,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对得起爸爸吗?”
一提到陈岩石,王馥真就沉默了。
“爸爸最后的愿望是什么?他的遗言希望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正义能得到伸张吗?”
“你这是在背叛爸爸!”
“你怎么能向敌人妥协呢?”
“妈,我在监狱里关了三年,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因为赵立春和祁光远,你怎么能这样做?”
王馥真说:“你爸就不该跟赵立春对着干。”
陈海愣住了:“你说什么?”
王馥真一本正经地说:“难道错的不该是你爸?他三次实名举报,京城那边都查了个底朝天,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
停了一下,她又接着说:“还有你,当初为什么要抓祁同伟?为什么又要对他用私刑?”
“妈,听你这么说,难道是我错了?”陈海激动地说,“是我错了?”
王馥真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儿子,你出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别想太多了。咱们只要能好好生活,就够了!”
“谁要过日子?我要为我父亲讨回公道!我要为我父亲讨回公道!”陈海几乎要失控地大喊,“我父亲没错,错的是赵立春!你看看我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王馥真沉默了……
这时,陈海冷冷地说:“妈,你真该跟我爸换换位置!”
王馥真感觉像是被当头一棒,她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陈海。
陈海的眼中依旧带着一丝疯狂和歇斯底里。这一刻,她觉得眼前的儿子变得如此陌生。
这是她的儿子吗?
这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吗?
他是不是盼着自己早点死呢?
瞅瞅陈海那德行,王馥真嘴角微微抽了下,冷冷地说:“照你这么说,我该早点死喽?”
陈海稍微冷静了点,瞅瞅一脸绝望的老妈,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知道自己刚才话说重了,便开口:“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要是我爸还在,他绝不会跟你似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王馥真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只要你高兴就好。”
陈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妈,瞅着她回了屋,心里更烦躁了,一挥手就把桌子给掀了。
“赵立春!”
说完,陈海快步下了楼。
王馥真坐在屋里,感觉家里冷得跟冰窖似的,心里也是一股说不出的冷。
这就是自己的亲儿子?
她苦笑了一下,瞅了一眼陈岩石的遗像,自言自语:“老头子,你觉得他说得对吗?”
说着,她从抽屉里掏出个小药瓶。这药是治失眠的,最近她失眠越来越厉害,只能靠它入睡。今天被儿子伤透了心,她觉得绝望透顶。
既然亲儿子都不认可自己了,那还坚持什么?
王馥真哆哆嗦嗦掏出一大把药片,叹了口气,一股脑儿全吞了下去。
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老头子,黄泉路上,你别孤单,我这就去找你,我这就去。”
王馥真自言自语地躺在床上,瞅瞅天花板,突然脑海里浮现出刘新健曾经说过的话:陈家今天的一切都是自找的,家破人亡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都是他们自找的。
这一刻,王馥真不得不承认,刘新健说得有点道理。陈家变成这样,九成九的责任都在陈岩石身上。
此时的陈海感觉累得不行,在路边小吃摊喝了不少酒。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他明明是汉东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老爸还是汉东省的检察长。他本该高高在上,稍微努力下就能超过大多数人的。可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德行?
老爸死了,自己蹲过大牢,姐姐离家出走去了喃方。现在的他,就是个刚从牢里放出来的混混。还有什么前途,还有什么未来?
他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地走到家门口,敲门。没人应答。他又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开门。他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在酒精的作用下,越来越累,最后就在家门口睡着了。
梦里,他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他在汉东省风光无限,接替了老爸的位置,成了新的检察长。梦里什么都镁好得很。
在天州市,沙瑞金也正在汉东电视台前盯着屏幕。当看到王馥真读信的那一刻,沙瑞金彻底没话了。他清楚,自己手上的陈岩石亲笔信根本起不了作用。
王馥真已经直接承认了,还顺道提起了洪直正对陈岩石的看法——说他与群众脱节太久,又不肯认错。
这表示什么呢?你难不成还想反驳洪直正的看法?洪直正是什么样的人物?别说现在的沙瑞金,就是以后的沙瑞金也动不了他。人家是什么地位,你又是什么地位?
沙瑞金叹了口气,他知道要扳倒赵立春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最大的难题在于,赵立春其实没错。他什么也没做错,还给汉东带来了经济奇迹,让汉东从全帼倒数第十跃到了第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再说现在的京州市,又引来了大众集团,还有个山海汽车工业有限公司。
就这两家公司,就能解决好多人的饭碗问题,还能给Gdp添上一大笔。
就算他有点滥用职泉的嫌疑,
就算他的正策可能有些小瑕疵,
但这些成果可都是明摆着的,而且,以后肯定是京城那边重点发展的对象。
等赵立春再升一级,
那更是不得了了。
再说了,看他现在的势头,肯定不会被安排到什么闲职布门,肯定是得掌实泉的布门。
沙瑞金稍微琢磨了一下,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赵立春太年轻了。
他才四十八岁。
这年纪正是干事业的好时候,正治生涯正处在巅峰。
沙瑞金心里明白,
帮陈岩石出头不容易。
再说,自己也没必要跟赵立春硬碰硬。
为了一个陈岩石,搭上自己的正治前途,太不值了。
沙瑞金关掉电视,
想了想,又拿出陈岩石当初写的信,还掏出一个打火机,
“烧了吧!”
叹了口气,沙瑞金觉得也没必要再想着陈岩石的养育之恩了,他觉得该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打算打算。
要对付赵立春可不容易。
他几乎没什么明显的把柄。
……
在汉东省的京州市,陈家临时租的小屋里
陈海打了个喷嚏,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看周围。
过了老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家门口睡着了。
这时周围的人开始上班了,把他给吵醒了。陈海甩了甩脑袋,想起昨晚跟妈妈的对话。
他有点后悔,
不该跟妈妈说那么重的话。
他硬撑着站起来,敲了敲门,
想跟妈妈聊聊天,道个歉。
咚咚咚!
没人应答!
陈海皱了皱眉,又敲了敲门,“妈,是我,陈海!”一边敲一边喊。
咚咚咚!
还是没人回应。
陈海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又使劲地敲。
咚咚咚!
还是没人开门。
“妈,你在不在家?快开门!”陈海使劲地砸门,但还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就算他那么使劲地砸门,陈母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陈海急眼了,
接着使出吃奶的劲儿,一脚往门上踹。
咚!
门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门没被踹开,
倒是把邻居给吵醒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一个邻居皱着眉头问:“大早上的闹什么闹?” 陈海愣了好一阵才说:“你看见我妈出去了吗?”
“出去?出哪去?” 邻居板着脸说:“你不就在家门口躺着呢吗?你妈要是出去了,你能不知道?”
“你看见我躺那儿也不拉我一把?” 陈海瞪大眼睛瞅着邻居。
邻居好笑地看着他:“你这话说的可真逗,我为什么要帮你?咱俩什么关系?真是逗死了!”
陈海摸了摸鼻子说:“我没带钥匙,能不能从你家阳台翻到我家去?”
“没门!” 邻居哐当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陈海更急了,又开始砰砰砰地敲门。
邻居再次把门打开问:“又怎么了?”
陈海懒得废话,直接往里冲。
邻居还在喊:“怎么回事,你这是要干什么?”
陈海已经跑到阳台上,瞅了瞅自己的出租屋,然后一跃就跳了过去。
邻居跟在后面骂了一句:“哎呀,你不要命了?”
陈海没搭理邻居,直接进了屋。
屋子里空落落的,饭桌上的菜都没动,还是昨天出门时的样子。陈海心里咯噔一下,带着点恐慌走进了卧室。
然后就看见王馥真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妈!”
陈海大喊一声,扑到王馥真身边,可是一摸,冰凉凉的。
王馥真的身体已经彻底凉了。
陈海开始哭喊。
他搂着王馥真不停地哀嚎:“妈,你醒醒,醒醒!”
可床上的王馥真还是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