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白抬起头来,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委屈啥?外派去治理河道那可是美差,多少人想抢都抢不到呢。要是治好了,说不定还能升官,多划算!”
姜菀菀低头盯着地面,轻轻说道:“话虽如此,但总归心里不太踏实……这么做,是否公平呢?”
萧砚白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不屑:“什么叫不公平?我要是买他的宅子,估计他能高兴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姜菀菀知道自己讲不通,也知道萧砚白的性格就是如此,只得笑了笑,语气尽量轻松地提议道:“六爷,听说前面有片荷塘,里面的锦鲤长得极好,颜色也漂亮,要不……我们一起去瞧瞧?”
萧砚白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三分怀疑,两分探究:“你的意思是。你打算跟我一块去看?”
姜菀菀轻轻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对啊,难得出来透透气,自然得多看些有趣的东西。”
萧砚白站起身来,原本守在一旁的老太监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快步上前推来了轮椅。
他却不耐烦地冷哼一声,手臂猛地一挥:“这么点路都撑不住?滚开!用不着!”
话语中没有半点温度。
老太监满脸尴尬,连连点头退下,也不敢多言。
姜菀菀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只得出声轻叹,随后慢慢走到萧砚白身边,没有再刻意拉开距离,而是一直保持着约莫一步的距离,安静地陪着他向前走。
等到了池塘边上的时候,果然不出意料,一大群肥嘟嘟的锦鲤听到脚步声后立即游了过来,水面上翻腾一片。
姜菀菀望着平静水面,看着鱼群搅动波纹,心头突然生出一股难以描述的感慨,不由得轻声叹息:“它们可真是自在啊……无牵无挂的。”
萧砚白瞥了她一眼,忽然抬起手来,指尖夹着一颗小石子,手腕一扬,只听“啪”的一声,石子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精准地砸进了水中。
一条肥硕的锦鲤猛地扑腾了两下,随即肚皮朝上,缓缓浮了上来,像是死了,一动不动。
萧砚白看着那条鱼,淡淡地开口说道:“这条鱼,送你了。”
姜菀菀愣了一瞬,望着池面那漂浮着的身影,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他只是默默盯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萧砚白又接着道:“你放心,我只是把它打晕了,并没有真的伤到它。”
说着,语气里多了一些解释的味道。
姜菀菀仍是沉默了几秒,才低声应了一句,“……”
眼神里却透出一点莫名的情绪。
萧砚白眉头一皱,略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不是挺喜欢这胖头鱼的吗?之前还特意提过想养来着。怎么现在反倒不想要了?”
姜菀菀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眼帘,缓缓回答道:“家里没有那么大的池子,养不了这样的大鱼。”
萧砚白听了之后却说:“柳侍郎家里倒有一个不小的池子,可以借你的鱼养一阵。”
姜菀菀再次沉默,目光平静,但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开口。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谁也没再说话,就这么静静站在池边。
微风轻轻吹拂过水面,春日的气息荡漾开来,水波泛起涟漪,景色宜人。
然而两人却心事重重,像是陷入了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中。
他们像两根木头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周围的一切与己无关。
而池中央的那条胖鱼仍在忽高忽低地飘浮着,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也不知道是当真被打晕了,还是刚才挣扎之间撞到了池底什么石块上。
片刻之后,一个看起来年纪尚小的小太监急匆匆地跑来,怀中抱着一套桌椅,准备伺候主子们就坐。
可刚跑到池边边,还没等喘口气,脚下就被湿滑的青砖一绊。
“哎呀!”
一声惊呼还未出口,整个人已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
萧砚白原本冷峻的眉宇顿时蹙得更紧,目光也落到了那摔得七歪八倒的小太监身上,正要发作。
这时,他无意间抬头一看,却发现一直板着脸、神情淡然的姜菀菀嘴角露出一丝轻浅的笑意。
她的脸上带着温柔的光芒,随即迈前几步,俯身扶起那个满脸惊恐、鼻青脸肿的小太监,轻声安慰道:“没事,别着急。马上就要回去了,放松些。”
小太监听罢,羞愧得几乎要埋进土里去,连连作揖,口中不停地感谢:“多姜小姐!奴才给您丢脸了,实在对不住……”
姜菀菀见天色渐晚,太阳西斜,光线慢慢褪去金色,转为柔和暗淡。
于是她便随口问了一句:“六爷,您现在回去吗?”
语气温和,像是随意寒暄。
萧砚白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表示同意。
然后忽然抬起了手臂。
“你扶我一把。”
话音落下那一刻,姜菀菀明显一怔,脸上露出一丝愕然。
眼前的画面突然拉近。
一只瘦弱而修长的手臂伸在自己面前,手指略显苍白,手背上隐约可见几缕淡青的血管,线条清晰分明。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认真地看着属于另一个男子的手。
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感在心中泛起。
“发什么呆?”
只见萧砚白冷哼一声,声音里多了几分责怪和不满。
“你能扶别人,为什么不能扶我?我都给你机会了,快点!”
语气虽然带怒,却不难听出来有一丝掩饰的软弱。
她轻轻点头应了一下,不再犹豫,抬起手来,隔着厚厚的衣袖握住了那条胳膊,小心翼翼,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珍宝。
然后,一步一步,扶着他缓缓向前走去,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
一路上,萧砚白边走边说:“那条胖鱼可能已经游跑了。”
姜菀菀微微一笑,语气平静地说:“没关系。”
萧砚白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问道:“你到底想不想留它?”
“不想留。”
姜菀菀依旧语调淡然,目光清澈如水。
“真的不要?”
萧砚白有些不甘心地继续问,“钱府那个池子可宽敞了,能养不少好鱼,放着那条胖鱼也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