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初露尖尖角。
皇帝看着女儿不依不饶的小脸，再看看角落里那个垂首不语、瘦小得有些单薄的身影，心里依然是不信的。
五岁的孩子，再怎么天赋异禀，能挡得住什么？
“胡闹……”皇帝正要再次拒绝。
江震山却抢在皇帝发怒前又道：“请陛下允准，让他与这些年长的孩子试试手，点到为止。也好让公主殿下安心。”
皇帝看着女儿那“就要他”的坚定眼神，只好沉声道：“也罢，点到为止。”
七八岁的少年们，听闻要和那个被统领格外照顾的、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小豆丁”比试，都有些不屑，但也有些好奇。
江震山拍了拍小小江单薄的肩头，低声道：“去吧，别怕，拿出平日练的东西，让陛下和公主看看就好。”
小小的身影这才走到场中。
他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被抱在皇帝怀中、正兴奋拍手的小公主，然后迅速低下头，垂在身侧的小手微微攥紧了拳。
最先上场的是一个体格敦实、个子明显高出小小江一大截的男孩，演练的是最基础的拳术架式，虽然稚嫩但步法稳重，带着劲风直直捣向小小江的肩膀。
谁都以为这五岁的孩子会惊慌失措或者笨拙地闪躲。
然而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
小小江瘦小的身体在拳风触到之前，倏地一沉！像一尾滑溜至极的小鱼，几乎是贴着地皮“滑”了出去。
动作快得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青色影子。紧接着，他并不后退，反而借着那敦实少年全力前扑的势头，灵巧地绕到他身后，小小的脚快如闪电地在那少年的后腿弯轻轻一勾——
“噗通！”敦实少年因自己向前的冲力加上这巧妙的一绊，一个收势不住，毫无花巧地摔了个大马趴！
场内响起几声压低的惊呼。
第二个上场的男孩见状不敢再轻视，出拳更快更谨慎，想封住小小江闪躲的路径。
小小江依旧不硬抗，他身形极其灵活，似风中弱柳，借着对方拳掌带起的风势摇曳闪避，脚下步法细碎迅捷如同鬼魅。
几招过后，男孩心浮气躁露出一个破绽，小小江的指尖如鸟喙般极其精准地点在了他手臂外侧麻筋处。男孩的手臂瞬间酸软，攻势顿消。
他的动作没有多少力量感，甚至显得有些稚嫩，但那份天生的灵敏、对身体极限角度不可思议的控制力、以及对时机那近乎野兽直觉的捕捉，展露无遗！
后面的比试几乎成了他的闪躲与寻隙的表演。力量差距巨大，但他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所有攻击。偶尔借力打力的小反击，无不精准地点在对手最不受力的关节处，仿佛他不是在搏斗，而是在玩一种对对方身体平衡的“解构”游戏。
场边的绥安看得“咯咯”直笑，大眼睛亮得惊人，拍着手喊：“小猴子！是小猴子！”
“光焰鞾韡，焕若电发。”
皇帝眼中的质疑渐渐变成了震惊，最终化作了纯粹的惊异。他看着场中那沉静穿梭、步伐灵动的小小身影，那清澈又带着一丝韧性的眼神，那份远超年龄的沉潜与机敏并存的天赋……
“江震山！”皇帝沉声唤道。
“臣在。”侍卫统领单膝跪地。
“你收养了一个好苗子。”
这时，场中最后一个稍大些的少年，一个熊抱试图擒拿住小小江。
小小江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忽然矮身，使出一招最基础的“兔子蹬鹰”，小小的脚狠狠踹在对方小腹偏下位置。这位置既不会重伤，又是发力薄弱处。
那少年闷哼一声，捂着小腹连退数步，脸涨得通红。
小小江喘着气，小脸红扑扑的，也终于显露出力竭的疲惫。
他站在原地，垂手肃立，依旧低着头，但小小的胸膛微微起伏。
全场寂静。
皇帝深吸一口气，抱着怀里还在拍手雀跃的女儿，朗声道：“好身法！好反应！虽如幼兔纤弱，静时渊渟岳峙，动则疾如星火！这份灵动机敏，当得起一个好名字！”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场中那小小的身影，威严的声音响彻演武场：
“从今日起，你便是绥安公主殿下的近身侍卫！朕赐你名——”
“‘明’者，光焰夺目；‘渊’者，深沉如海。此二字取自龙渊神剑，喻其剑气光华四射，威势盛大，迅疾如惊电破空！望你静能守心如渊之沉静，动能驱敌若奔雷之迅疾！名唤‘明渊’，谢恩吧！”
“明渊叩谢陛下隆恩！叩谢公主殿下慧眼！”那小小的身影终于抬起头，眼中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明亮的坚定。
他规规矩矩地双膝跪地，对着皇帝和绥安的方向，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额前碎发垂落，恰好露出一枚隐藏在发际边缘、细小如米粒的朱砂小痣，宛如点睛之笔，令他本就秀气的脸庞更添一分独特的印记。
绥安在父皇怀里快乐地扭来扭去，朝跪在地上的明渊伸出小手，像是要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明渊！我的！亮晶晶的小猴子侍卫！”
皇帝无奈又宠溺地捏了捏女儿粉嫩的脸颊，看着地上那个新得了荣耀名字、终于抬起一点头来的小男孩，那孩子清澈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迎上小公主灿烂的笑脸，眼底深处，似有一捧小小的、忠诚的火苗，被这“慧眼”点亮，无声而坚定地燃烧了起来。
明渊，这个刚获得名字的五岁孩子，望着金玉雕琢般的小公主，悄悄伸出小指头，勾住了绥安垂落的一截缀着珍珠的丝绦穗子——这笨拙却郑重的触碰，像无声宣告着一个由三岁稚童开启、将与时光共同成长的重诺。
好的，暖洋洋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亮了鼎新三年深宫里那些细碎的、闪着琉璃光的日子。三岁的昭绥安小公主和她的“亮晶晶”小侍卫明渊，共同谱写着独一份的欢喜闹剧。
近日，绥安殿下批阅“奏章”的热情愈发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