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身上已经全部湿透。
窗外,新区的路灯从窗帘的缝隙里溜了进来,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着凌晨三点一刻,鲜红色的数字有些刺眼。
我颤抖着手伸向床头柜,拿起冰凉的玻璃杯,灌下一大口冷水。
喉咙里火辣辣的,好像刚刚在睡梦中尖叫过。
\"这只是个噩梦...\"我对自己这样安慰着。
三个月前,我搬进了这间位于开发区的新家,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再次经历这些。
躺在床上,我强迫自己盯着天花板。开发商宣传的\"环保涂料\"泛着不自然的青白色,就像是停尸房里的墙壁。
闭上眼睛,刚刚那个梦又浮现在眼前。
在梦里,我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这种清醒梦的感觉很奇特,就像意识漂浮在身体的上方。
梦里我站在一个从未见过的房间里,墙壁上贴着褪色的牡丹花壁纸,角落里摆着一个老式搪瓷脸盆。
\"你长的和她很像。\"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我转身,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一团模糊的阴影。
我想问\"她是谁\",口中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声音“沙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刷子刷洗什么东西。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直接在我的右耳边上响起,还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呃...呃...呃...\"
我的头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右侧偏移。我莫名的成了第三视角。
我看到梦里的自己头顶上有一缕白色的、雾气状的东西正被缓缓抽离,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飘去。
又可以看见现实中的自己。
现实中的我躺在床上的\"翻着白眼”,嘴角不停的抽搐,就像一条被扔在岸上的鱼。
第三视角的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把我吸入里梦的我的身体里。
\"不!\"想着现实中我的情况,我在梦里拼命的挣扎,用尽了全身力气将头向左拉扯。
那种感觉就像在对抗一堵看不见的墙,身边的空气都变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要耗费我巨大的能量。
终于,一个猛烈的翻身,我醒了过来。
我蜷缩在被子里。
空调明明设定在26度,我却能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
\"滚开...\"我咬着牙低声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这时,手机突然亮起,是一条垃圾短信。那一瞬间的光亮让我看清了房间,房间里空无一人。
但当我再次陷入黑暗,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出现了,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紧贴在我的床边,朝着我靠过来。
我打开了手机备忘录,颤抖着记录下这个梦。
把噩梦写下来,这样有助于区分现实与幻想。但当我翻到之前的记录时,手指僵住了。
那是2015年6月3日,我七岁,住在老宅里,噩梦的内容和现在的这个梦相似。
记忆像是被撬开的棺材,尘封的画面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那年夏天特别热,我在午睡时突然惊醒,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一个黑影坐在我的胸口,我能感觉到它的重量,却看不清它的形状。耳边是同样的洗刷声,像是有人用钢丝球在擦洗骨头。
奶奶后来告诉我,那天她听到我在房间里尖叫,冲进来时却看见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睛睁得极大,嘴角上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小婉被'梦魇'了。\"奶奶当时这么说着,在门框上钉了一面小镜子,又在枕头下放了把剪刀。之后的这么多年,那种梦就消失了。
直到现在。
我放下手机,摸到枕头下的瑞士军刀。这是搬新家时朋友送的礼物,金属的冰凉触感给了我些许安全感。
窗外,一只夜鸟发出凄厉的叫声。一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我才在精疲力尽中睡去。
第二天早晨,我在浴室镜子前愣住了。右耳后方,有一块拇指大小的淤青,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吸过。我用粉底遮盖时,突然想起梦中那个男人说的话:
\"你的面相跟她很像。\"
她是谁?
水龙头突然发出\"咕噜\"一声,流出的自来水带着淡淡的铁锈色。我盯着自己的倒影,余光中看到镜子里的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瘆人的微笑。
我预约了公司附近的一家诊所。
坐在候诊室里,看着手机屏幕上拍下的淤青照片,它已经变成了紫红色,边缘呈现出奇怪的放射状纹路。
\"颜小婉女士?\"护士推开门。
李医生是朋友推荐的精神科医生,四十岁出头,他的眼睛里透露着温和的光。
\"睡眠瘫痪?\"他听完我的描述后点点头,\"这很常见,压力大的年轻人经常会出现。\"
\"但我的淤青...\"我撩起头发。
他凑近看了看,皱着眉:\"可能是你自己在睡梦中抓的。人在半梦半醒时,有时会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而不自知。\"
\"那这个呢?\"我调出另一张照片。
今早我发现卧室门框上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裂纹,从天花板笔直延伸到门把手位置。
李医生笑了:\"新房子的建材有时会因湿度变化产生裂缝。\"
他开了些助眠药物,\"如果继续做噩梦,可以考虑做个睡眠监测。\"
走出诊所时,阳光刺得眼睛发痛。
周末,我开车回了老宅。自从奶奶去世后,房子一直空着。
推开老旧的铁门,院子里杂草丛生。二十年过去了,门框上的小镜子还在,只是蒙上了厚厚一层灰。
\"小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是陈阿婆,是奶奶的老友,她看起来比记忆中矮小了许多。
\"您还记得我。\"我上前搀扶住她颤抖的手臂。
\"怎么不记得?你小时候被'梦魇'住那次,可把你奶奶吓坏了。\"陈阿婆的话让我浑身一冷。
\"阿婆,您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陈阿婆浑浊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警惕:\"进屋说吧。\"
她家还保持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摆设,樟木箱上摆着发黄的全家福。\"那房子...\"她给我倒了杯茶,茶叶在杯底形成诡异的旋涡,\"解放前这里住着一个女学生,她姓林。\"
我的手指无意识抓紧手中的杯子。
\"听说她在学堂里读了什么禁书,回来就疯了。\"陈阿婆压低声音,\"有天夜里,她用铜盆接满了自己的血,在墙上写满了怪字...等人发现时,已经...\"
\"已经什么?\"
\"她的头栽在了那个搪瓷脸盆里,溺死了。\"陈阿婆突然抓住我的手,\"你奶奶没告诉你?你小时候被魇住那次,说的那些胡话和当年林姑娘发病时说的一模一样!\"
茶杯从我手中滑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我想起梦里的搪瓷脸盆,盆底那抹暗红色的痕迹...
回到城里,我直接去了图书馆。在地方志的记载上,只查到1947年秋,本城有位女学生林某\"因失心疯自尽\"。再没有更详细的内容。
校刊上有一则简短讣告,附着一张模糊的照片。齐耳短发的女生,她的面容已经被墨水晕染得看不清了。
当我用手机拍下那张照片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预览图上,林某的脸部位置出现了明显的扭曲,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我赶紧删除,却发现原档案上的照片也变得更模糊了。
\"同学,闭馆了。\"管理员的声音吓了一跳。
那天晚上,我吞下李医生开的药片早早躺下。半梦半醒间,听到浴室传来水声。我以为是忘了关龙头,挣扎着爬起来走进浴室?
浴室镜子上布满水雾,镜面上出现了一行字:
终于找到你了……
水龙头大开着,但流出的不是水,而是一团团黑色的絮状物,在洗手池里堆积成一座令人作呕的小山。
镜上的那行字正在缓慢融化,水珠像眼泪一样滑下镜面。
我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了冰冷的瓷砖。就在这时,镜中的我突然动了,\"她\"缓缓抬起手,指向我身后。
脖子后的汗毛根根竖起。我不敢回头,有个东西正贴着我的后背呼吸,那股腐臭的气息直接喷在我的耳背上。
\"啊!\"我猛地坐起,发现自己还在床上。窗外的天已经微微亮,手机上显示着清晨五点二十。
是梦?
可当我走进浴室,镜子上确实有几个模糊的水痕。
水龙头很干净,但我还是用毛巾塞住了排水口。
上班路上,我绕道去了新区售楼处。销售主管赵姐还记得我:\"颜小姐,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了解一下那片地以前是做什么的。\"
赵姐的笑容僵了一瞬:\"就是普通农田啊,政府规划后才...\"
\"有工人挖出过什么东西吗?比如老式脸盆?\"我紧盯着她的眼睛,脑海里闪过梦里出现的那个脸盆。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了几下:\"您为什么这么问?\"
最终在我的坚持下,赵姐透露了一个消息:施工初期确实挖出过一些民国时期的物品,包括一个搪瓷脸盆。\"当时还请了文物局的人来看,说没什么价值,就让工人们处理了。\"
\"怎么处理的?\"
\"好像是谁喜欢谁就拿走了。\"赵姐不安地整理着宣传册,\"颜小姐,您是不是遇到什么怪事了?\"
我没有回答。走出售楼处时,注意到大厅角落里供着一尊关公像,香炉里的香灰满得溢出来。
午休时间,我搜索了\"睡眠瘫痪 灵异\",跳出一个论坛链接。置顶帖是一位自称\"阴阳眼\"的用户写的:
「被压床时看到的未必是幻觉。有些东西专门挑阳气弱的人下手,吸食人的精气。头顶百会穴是精气出入的门户,所以会有'被抽走'的感觉...」
帖子最后提到:\"如果噩梦总在同一时间发生,说明那东西已经标记了你。\"
昨晚的噩梦是五点二十结束的。我设置了一个凌晨三点的闹钟,想要要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在作祟。
下班回家,电梯里遇到住在楼上的王太太。她突然说:\"颜小姐,你最近是不是睡不好?\"
\"为什么这么问?\"
\"我女儿说半夜总听到你家里有洗东西的声音。\"王太太尴尬地笑了笑,\"可能是水管问题?\"
我的血液瞬间结冰。回到家,我翻出奶奶留下的老黄历,找到一页被折角的地方,上面画着简单的驱邪符,旁边小字写着:\"净宅法\"。
按照说明,我用盐和水混合,沿着墙角洒了一圈。又在每个门窗上贴了奶奶手抄的心经。当最后一张贴在卧室门上时,一阵穿堂风突然掠过,纸张\"哗啦\"作响。
凌晨两点五十五,闹钟振动起来。我关掉它,打开手机录像功能,对准床头。
第二天一早,我满身疲倦的醒来,第一时间查看起手机里的录像。
录像里,我摆好手机躺上床,短短几分钟就进入睡眠了。
视频里,三点整时,空调自动启动了,可我睡前已经关了它。
过了一小会,镜头的边缘出现了一团模糊的阴影,那团阴影从天花板上慢慢降下来。
看不清楚它形状,它移动的方式完全违反了物理的规律,时而快如闪电,时而完全静止。
当它移动到我的正上方时,躺在床上熟睡的我突然坐了起来,然后仰着头,嘴巴张成一个不自然的圆形,一缕白雾正从张开的嘴里被抽出
\"不!\"我猛地按下停止键,却发现录像已经自动停止了。手机上显示着\"存储空间不足\",
窗外,一只乌鸦撞在玻璃上,发出\"咚\"的闷响。我转头看去,玻璃上缓缓滑下一道血痕...
乌鸦的血在玻璃上凝结成诡异的蛛网状图案。
我颤抖着拨通了物业电话,对方却告诉我最近小区正在驱鸟,可能是毒饵造成的。
\"需要派人清理吗?\"物业主任的声音透着不耐烦。
\"不用了。\"我挂断电话,用纸巾擦拭玻璃。血迹散发出铁锈与腐烂混合的气味,让我想起老宅地窖里那些生锈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