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并未回避,而是直视那场种种过往。他从未后悔。他深吸一口气,身后涅盘焰种燃起温和之光,将一切幻象燃成灰烬。心门轰然破碎。
第二座血劫门随之打开,一道声音低吼:“若你有一日重伤至死,欲活之法,唯有吞人精血而续命,你可愿?”
他眼前景象一转,成为了另一个版本的自己:为活命,四处吸血取命,堕为魔道,成万火之主却失尽初心。亲者远离,道友斩他,身边只剩虚幻的神焰王座。
他沉默良久,忽然挥手斩断镜像中的自己。
“我宁死,亦不以命换怨。”
血门炸裂,雷光化为花雨。
第三座识劫门缓缓开启,一道冷冽之音沉沉问道:“若你今生所行皆为他人意志编排,连传承都是利用的棋子,你是否仍愿前行?”
镜中出现万千线索,每一幕都指向他的一切安排非偶然火羽传承、焚道残魂、连这雷域试炼,似乎都在冥冥中注定。他像是一颗从未脱离棋盘的子。
识海剧震,一道凌厉锋芒自他眉心冲出,斩断万千线索。他怒目而视,道:“命可碎,道可乱,但心我自守。”
识门轰然崩解,三劫已破,雷镜哀鸣,万雷崩灭。他一步迈出,从雷镜中走出,气息沉稳如初,周身雷火交融,涅盘焰种也在此刻蜕变,升出一缕青雷焰纹,绕指而动。
而那青铜门,终于在这刻发出低沉的开启声响,门缝中透出一线如昼之光,照亮整个界缝乱域。而裂缝后方,一尊全身缠绕雷骨火脉的庞然巨影,缓缓睁开眼睛。
凌宇目光灼灼,踏步向前,那眼神中已无惧无疑,唯余炽焰雷光在血脉深处……悄然涌动。
凌宇的脚步刚一踏入那青铜门后的世界,周围景象便彻底剧变。他仿佛坠入了一方封存千万年的古老战场,天地黯淡,荒芜凄厉,只有一座座残破的战旗在荒风中猎猎作响。
旗帜之上,铭刻着奇异古文,每一道都像是被鲜血染刻,流转出压制一切生灵的神秘气机。
一股莫名的窒息压迫扑面而来。凌宇缓步前行,神识扩散,却惊然发现,这片战场竟无一丝生命波动,连时间都像被冻结,唯有他脚下残碎的骨甲与兵刃在述说着昔日浩劫的惨烈。
忽然,他脚下传来一阵微颤,地面深处似有某种东西在觉醒。他立即腾身而起,眼角余光一扫,地底下一具庞大的尸骨缓缓坐起,那竟是一尊通体由雷骨构成的神骸,其上雷焰跳动,眼窝中缓缓浮现两团幽蓝火光。
“侵我神界者,必以雷火净魂。”
低沉而古老的声音自雷骨神骸口中响起,那是古灵的残识仍未湮灭。神骸的胸膛裂开,一柄由雷与火融合构成的战矛飞射而出,瞬息而至。凌宇挥手唤出四象元轮护体,却只堪堪挡住矛锋第一击,轮海之上被刻下一道可怖裂痕。
雷矛回旋,紧随而至,凌宇身形一闪,避入旁侧断壁后,但那矛上雷纹仿佛有灵,倏然改变方向再度刺来。他双目一凝,反手拔出涅盘虚戟,火光缠绕间与雷矛轰然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战场方圆百丈被焚雷之力席卷。
虚戟之上残火吞吐,雷矛震荡不止。神骸躯体一震,竟自体内喷出一道道雷光锁链,欲将凌宇四肢捆缚。他急速暴退,脚步踏出万道残影,同时双指并拢在虚空划出一道裂焰,强行将锁链撕裂。却在这一瞬,神骸双目蓝光大盛,四周战旗同时燃烧,一座雷火封禁阵瞬息成型,将凌宇困于其中。
“生者不渡死域,死者不归人间。”神骸低语,其声音仿佛诵咒,封禁阵图不断压缩,中心雷火融合凝出一尊虚影,竟与凌宇一模一样。
他皱眉凝望,只见那虚影周身符文流转,每一招都完美复刻他所有战技。凌宇甫一出招,虚影立刻以同样方式回应,甚至更迅捷、更精准、更狠辣。他顿感压迫如山,心神几乎被撕裂。
“自斩执念,方破执形。”耳边似有另一个声音响起,那是镜中试炼者所说的破识之语。他陡然明悟,这虚影非敌,而是执念本身的具象。唯有在极限战斗中将“我执”彻底斩断,方能摆脱封禁。
他深吸一口气,凝聚全身火力于双臂,虚戟刹那变形为焰翼,两翼展开,火芒如轮。他不再防守,而是主动逼近虚影,咆哮之下燃烧丹田中最后一丝本源焰种,强行让体内火之道轮晋入下一层。
一戟劈出,苍穹骤暗,四周封禁战旗被烈焰焚毁。那虚影瞬间停顿一刹,他趁势一拳轰出,拳上火雷交织,将虚影击碎成千万光点。禁阵破碎,雷火散尽,战场恢复死寂,而那神骸也终于闭上蓝焰双眼,雷骨碎裂,化作光尘飘散。
地面深处突然出现一道石阶,蔓延而下,不知通往何处。凌宇未多言,持戟而行,步入其内。阶梯之中幽冷无声,四壁浮现一幅幅古战画卷,描绘着一场场曾经神魔共战、焚天裂地的史诗大战。他看见诸多曾听闻的古神名讳:火灵女帝、断骨雷君、赤焰无尊、黎殇这些名字,早已湮没在史书之外,却在此刻重现。
石阶尽头,是一座被封锁的祭坛。中央伫立着一口青铜古鼎,鼎身铭文隐现,四周浮雕着四兽,似有玄武潜伏、青龙腾飞、白虎跃杀、朱雀浴火。凌宇看出这正是四象之一的源头。
“你来了。”
一道虚影缓缓从鼎前显现,那是一个身披火羽长袍的白发男子,他面目模糊,只能看清一道自眉心延伸至下颌的火纹。
“你是……”凌宇刚想出声,却猛地一震。
火羽男子看着他,声音低沉:“我便是焚道前一任守主——炎归。”
“你把涅盘火种送入我体内…”
“不错。”炎归缓缓抬手,一缕淡金色火焰从他掌心飞出,与凌宇体内的焰种共鸣,彼此纠缠成双生之形。
“你走到了这一步,我便无遗憾了。”炎归微笑,“但你要记住,焚道不仅是火的传承,更是天命的逆鳞。”
凌宇想继续追问,却见炎归抬手轻推青铜鼎,鼎盖缓缓开启,四象光辉暴涌而出,中央升起一柄悬空火剑,剑身之上铭刻着古文:“破道·焚极”。
他缓步走近,火剑嗡鸣回应。他抬手握柄,一瞬间天地倒转,火剑化作万道碎片,射入他的四肢百骸。他咬牙承受,浑身骨骼在重铸,血脉亦随之灼烧变异。天穹崩碎般的巨响从他体内炸开,他周身升起一道金焰火轮,印着一个全新的神纹。
焚极神焰·初现光芒消散后,祭坛已不见,火羽男子化作一缕轻烟归于青铜鼎,而鼎身自碎崩塌,形成一道流火旋涡,将凌宇卷入其中。
再次睁眼,他赫然发现自己已重新回到那裂缝乱域,而那巨大裂缝深处,却出现了一道前所未有的空间门扉。
门后,是真正的“界外”。
无声的风从门缝中吹出,带来一股极致冰寒,那是连神魂都难以承受的寂灭之意。而在那道风中,他听见了一道熟悉却古老的低语。
“焚极初开,神陨将临。”
他缓缓伸手,触向那层透明如镜的界膜,却在指尖即将穿透之际,感知到有另一道身影,正从门后逆行而来,气息诡异而强大——仿佛是另一个“他”。
凌宇目光微凝,缓缓拔出体内刚重铸而成的“焚极剑”,那道身影脚步已近,披着黑色火纹长袍,面容隐在烈焰之下,但他能感觉到,那人体内的焰种,同样在咆哮回应。
烈焰翻涌间,那踏火而来的黑袍身影终于自虚空中走出。他的脚步沉稳,每一步都在虚空中留下一道燃烧的印记,仿佛天地都在为他的降临让路。凌宇眼中战意燃起,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那是一种源自同一焰源、却逆向而生的极端压迫。
“你是……我?”凌宇沉声问道。
黑袍身影抬起头,面容与凌宇无二,唯有那双眼眸中燃烧着漆黑如墨的火焰,不是阳焰,不是地火,而是一种凌驾于焚极之上的异焰。他的唇角挑起一抹嘲讽:“我是你未走的那条道——焚天逆命。”
话音未落,他抬手斩出一道火线,虚空炸裂,凌宇尚未完全看清,已被逼得侧身滑退十丈,那火线并非真焰,而是道念所化,能破开规则、斩断因果。凌宇持焚极剑迎击,火焰轰鸣间竟短暂压制了那一瞬空间波动。
“你从哪来?”凌宇凝视他,身形不动。
“从你内心的执念里来。”黑焰凌宇缓步而行,每一步都伴随着地面龟裂,火纹从他脚下蔓延向四方大地,将这一方天地化为火之幻界。他眼中有杀机在凝聚,却不急着动手,而是在等待凌宇心神出现破绽。
凌宇闭上眼,体内焚极火种震颤,他能清晰感受到自身体内的焰源正在被对方牵引,仿佛那不是敌人,而是自身深埋的另一种“可能”,一种被他在某个抉择中放弃、却从未真正熄灭的意志。
“若是我选择毁灭万法,不踏轮回,只为焚尽一切,那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