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煜呆立原地,药盒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他不敢相信许栀居然就这么走了,那些准备好的说辞全堵在喉咙里。眼看许栀越走越远,他突然发疯似的追上去。
“拦住他。”
殷霁珩一声令下,两个侍卫立刻架住孟煜。孟煜拼命挣扎,哭喊声撕心裂肺:“娘亲!娘!妈妈!你看看我啊!他们真的会打死我的!”
许栀脚步顿了顿,眉心紧蹙,面上是厌恶,她很快继续往前走,始终没有回头。
“小公子别哭了,”王嬷嬷手忙脚乱地给孟煜擦脸,“许大人给了药,说明心里还是有您的……”
“你懂什么!”孟煜一把打翻茶盏,稚嫩的脸上满是扭曲的恨意,“她宁可给一盒破药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他抓起药膏就要往墙上砸,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颤抖着拧开盒盖,淡淡的药香飘出来,是母亲常常给他用的那些药膏,
孟煜突然安静下来,盯着药膏发呆。
“靖王府……”孟煜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阴冷,“就真的这样好吗?”
王嬷嬷倒吸一口凉气。
靖王府的书房内,殷霁珩皱眉看着一旁的许栀,淡淡开口:“你心软了。”
殷霁珩将热茶放在许栀手边,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许栀盯着案上文书,深叹了一口气,抬手抵住眉心。
“那孩子手臂上的伤……”
“七分假三分真,”殷霁珩打断她,“孟宴卿再糊涂,也不会纵容苏安怡这样明目张胆地虐待嫡子。”
许栀握笔的手紧了紧。她当然看得出来,那些伤痕大半是伪装的,只是有一瞬,她的确是生了心疼。
“栀栀,”殷霁珩突然俯身,温热掌心覆上她微凉的手,“你教过我,破镜难圆。”
许栀猛地回神。是啊,破镜难圆。那孩子当众选择苏安怡时,就该想到今日。
“我都知道,只是今天看到他这样的时候,还是没办法……”
“正常人见到有人家暴,在你们那边是不是都会报警?”
许栀一愣,半晌后摇头笑了笑。
“你看,”殷霁珩轻轻拍拍她的手背,“这分明就是善良,有同情心罢了,换做是任何人,你都会这样的。”
许栀笑了笑,心头阴郁散却:“好,没想到你现在成了安慰人的大师了。”
苏安怡斜倚在软榻上,懒懒地掀开眼皮,看了眼手中的烫金请帖。
“赏荷宴……”她轻声念着帖上的字句,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碧环小心翼翼地奉上安胎药:“夫人,太医说这药得趁热喝。”
苏安怡瞥了一眼黑褐色的药汁,忽然抬手打翻:“整日喝这些苦水,有什么用?”
瓷碗砸在地上碎裂,药汁溅湿了地毯。碧环慌忙跪下,谁知面前人忽然笑了一下。
“总算给我抓到机会了。”
她冷着脸,站起身来,走到黄花梨木梳妆台前,抓起特制的脂粉往脸上抹。
片刻后,镜中映出她的面庞——一张小脸看起来苍白憔悴,眼下被她描出了淡淡的青影。显得她整个人羸弱不堪,仿佛随时会晕倒。
“夫人……”碧环欲言又止。
“怎么?”苏安怡冷笑,“怕我伤着腹中胎儿?”
她抚着自己的肚子,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这孩子若不能帮我夺回侯爷的心,留着又有何用?”
碧环吓得不敢作声。
苏安怡盯着镜中的自己,思绪飘回那日她处置婢女时孟宴卿看她的眼神,那溢满了的冰冷和厌恶,仿佛她是什么肮脏无比的东西。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许栀。
“去打听清楚,”她突然开口,“赏荷宴那日都会请些什么人。”
古物司中,许栀正伏案修复一枚玉璧,忽然打了个喷嚏。
“大人可是着凉了?”一旁的小吏连忙递上热茶。
许栀摇摇头,莫名觉得后背发寒。窗外秋风萧瑟,也许是秋冬天有些着凉了吧。
“宫里送来帖子,”书吏呈上一封烫金请柬,“三日后宫中赏荷宴,请您务必出席。”
许栀展开请帖,轻轻点头。
回到靖王府,她刚要吩咐婢女给她找一身干净端庄的衣裙,却被殷霁珩拉着来到屋里。
“怎么了?”她困惑不解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先前不是说,那龙首中含了一种失传的雕刻工艺吗?”殷霁珩显得有些兴致勃勃。
许栀心间一动,眼眸发亮:“怎么?你找到了?”
“那工艺的确罕见,但……”他转过身,转身从一旁木匣子里取出一个青铜蛇像,“我一直找人打听,终于收到了一样,也用了那个工艺的兽像,应该对你有帮助,所以我买回来了。”
“只不过那手艺人据说是个好游历四方的老者,不知现在在何处,又是否还活着,抱歉,我没找到……”
“殷霁珩。”许栀忽然拉住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看。
那模样,叫殷霁珩心尖一颤,喉结轻轻滑动,应了一声:“嗯?”
许栀忽然踮起脚,她的唇蜻蜓点水般轻轻碰上殷霁珩的面颊,像悠然飘落的一片花瓣,殷霁珩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柔软温热的触感便已离开。
他长睫颤动,不知道是被她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给烫的,还是这个礼貌又亲昵的面颊吻。
“谢谢你。”她笑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眼眸弯弯,眯缝成线,又水灵灵的。
殷霁珩唇角一颤,一下子勾起笑来,露出和她别无二致的、发自肺腑的、真挚笑容。
“许……”如桃刚拎着衣裙走入,就看见这样一幕,她毫不犹疑地转过身去,内心却像是炸开烟火一样疯狂咆哮起来。
王爷王妃太恩爱了!她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恨不得赶紧跑出去和其他侍女分享这件事。
而侯府书房中,孟宴卿正盯着桌上的请帖皱眉。
“只有这一个?”他开口问。
那侍从小心翼翼点头:“是,宫里只请了夫人去,说是您幽闭……”
“哼!”他一把合上请帖,冷着脸,手握成拳。
皇帝这下是真的不待见他了,连这种宴会都不让他去,明明之前,他从未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