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对元小姐真是用心,这一盏盏河灯都是他亲手学艺准备的呢。”
\"今后,若是我们走失了……\"
\"和小时候一样,我无论如何都会找到你,我像今天一样,让我在之处,天上流光皆是等你的天灯……\"
“元姑娘或者念姑娘,你又何曾在意过我的死活?”
“你言真心便是真心?朕全作一番笑谈!”
“元惜昭,你救得了朕,救不了她?!”
……
纷杂的声音一股脑环绕在元惜昭耳际,脑中混沌一片,越是如此,元惜昭越不眨眼强迫自己看着眼前天上地上的流光,她要抓住。
突然,元惜昭弓身踉跄一步,扶着一旁的树,太阳穴突突跳,那些尘封在深处的,关乎那一人的记忆如决堤般翻涌而来。
一时间,心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良久,“咳咳……”元惜昭闷咳几声,扶着树慢慢起身,她嗤笑一声,“真是可笑至极!”
于此同时,栖兰榭。
剧痛陡然从心口炸开,千万根银针游走,似无数冰锥直刺心脏。
“噗!”温承岚甚至来不及反应,脸色刷白,连忙捂住嘴,呕出一手殷红。
随着身体的震颤,手中的玉簪应声落地。
温承岚作势要弯腰去捡,却是被心口的剧痛钉在了轮椅背上,
他苍白指尖染了血深深掐进胸口的衣襟,青白色的领口染上殷红。
冷汗顺着下颌线蜿蜒,温承岚仰面急促喘息着,四肢百骸都在发寒,他死死咬着唇,还是不免溢出压抑破碎的呻吟。
他答应了昭昭要去赏灯的……
身体受不住如此剧痛,温承岚眼前阵阵发黑,生他生将舌尖咬破了,方唤得一丝清明。
他颤抖着手费了好一番力气掏出小瓷瓶,才拨开瓶塞。
“呃……”心间猛地绞痛,装着药的小瓷瓶滚落在地毯上,药丸洒落了一地。
温承岚蜷缩着身子,无力陷在轮椅里,两侧银白的发丝凌乱黏在两颊,心口的疼痛轮番而来,愈演愈烈。
“吴……厌……”温承岚嘴唇翕动,却只能发出虚弱的气音。
他纤长的眼睫下垂,落下一片阴影,凤眸微睁着,眼神渐渐涣散。
是要死了吗?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不……今日是昭昭的生辰,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死在今天。
“咳咳咳……”温承岚胸膛震颤,又呛咳出血沫。
“啪!”门猛然被一脚踢开。
见温承岚周身的血,暗自垂首,捂住心口瘫倒在轮椅间。
吴厌瞳孔骤然一缩,极冲上去:“主上!”
他没多想就转身欲跑去叫玄邬来,却感到衣角被微微一扯。
分明已经疼得神志不清,目光涣散,温承岚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扯了吴厌的衣角。
吴厌急得恨不得把元氏所有的医师都喊来,“主上,我去找玄邬族老!”
温承岚喉咙动了动,发出微弱的气音,“别……”
吴厌凑近去听。
温承岚说一句话便要缓几口气,“吃药……便可……”
他勉力抬手,惨白的指尖指着地上的瓷瓶,“今日……是她……生辰。”
“不要……声张……坏了兴致……”
吴厌忙不迭捡起药瓶倒出两粒药,端来温水,给温承岚服下。
温承岚气息不畅,喂进去的事都溢出来了,他喉咙微微滚动,将药干咽下去。
“我无事……万不可声张……”温承岚撑着说完这句话,像被抽尽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倒了下去。
可惜了,昭昭的生辰礼是送不出去了。
吴厌看着温承岚惨白的脸色,还有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哪敢相信他所谓的无事。
但他不能违抗温承岚的命令,心惊胆战观察着温承岚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才微松了口气。
小心翼翼将温承岚移去床榻上歇息。
**
霖溪边,元惜昭半倚着树干,仍在原处望着那漫天流光。
河灯和天灯悠悠飘荡着,脚下细密的草丛间隐隐约约闪烁着荧火。绫罗烟紫流光裙的裙裾亦不时淡着银光。
元惜昭默默理清了脑海中的思绪,无论是过去的往事,还是最近发生的事,她都很明晰了。
而两相这么一想,顿觉无比荒谬。
想起今日,她来此的目的,元惜昭苦笑着摇了摇头。
谁能想到,重头来过,她甚至都忘了他,还是喜欢上了他,甚至天真地约在此夜说清楚。
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温承岚又是怎么会退了位,留在了元氏?
看来恢复了记忆,疑问亦相应多了起来。
她更是想不明白这段时日,温承岚与她发生的事情,两人隔着那么多恩恩怨怨,还能如此平和在一起用膳、下棋、饮酒……
提起饮酒,一些片段回忆涌上,元惜昭眉头微蹙。
她向来重诺,既然邀约了温承岚来此赏灯,她便在这等他,问清楚他的意图,让他该回哪去回哪去才是正事。
从一开始的满目流光,到后面霖溪上大多河灯皆远走天涯了,只余零星几盏。溪边的人陆陆续续散的差不多了。
也没有见到温承岚的身影。
再等下去,怕不是天都要亮了。
元惜昭长舒一口气,一半神色隐在阴影中,嘴角露出一抹嘲讽。
是了,她差点忘了,温承岚喜欢上了韩玥,还一心怪她在舒州故意不救韩玥。
又怎么会来呢?
舒州濒死等待的夜色太凉了。
那时她染了时疫,加上双蛊一身,病重在床,想着最后见温承岚一面解了同生蛊,也算两不相欠了。
她日日煎熬着,而递进京城的消息遥遥无讯。
后来更是听闻温承岚有意要惩处于她,将她困死于舒州。
若不是因为同生蛊,她就是死也不会见他一面。
她不得不逼他回来相见,握着他的手将匕首送入自己心口。
元惜昭冷笑一声,抬首看着静静流淌的溪流。
可笑自己忘了他,今夜原还存了表露心意的念头。
她眼底尽是冷意,不笑别人,只笑自己。
最后一盏天灯淡出了天际,元惜昭果断拂袖而去。
有谁会来呢?
没有谁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