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两点五十分，刘吵吵在咖啡馆门口来回踱步，把手中的项目计划书折成了纸飞机。玻璃窗反射出他今天的造型：黑色高领毛衣配深灰大衣，头发抓出精心设计的凌乱感——活像个准备试镜的十八线演员。
穿这么正式，是要去领奖还是去葬礼？
夏晚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刘吵吵转身时差点踩到自己的鞋带。她穿着oversize的牛仔外套，头发随意扎成丸子头，鼻尖被秋风吹得发红，手里抱着台贴满贴纸的笔记本电脑。
我...刘吵吵低头看自己又看她，是不是有点overdress？
夏晚晚径直推开咖啡馆的门：像要去抢银行。
他们选了最角落的位置。夏晚晚点单时熟练地说出大杯热美式加三分之一燕麦奶不要糖，刘吵吵注意到她右手小指有道延伸进袖口的疤痕。
所以，夏晚晚打开电脑，你那个根本不存在的艺术疗愈项目...
其实我有准备。刘吵吵推过那份被折烂的计划书，蓝海文化是真的，我上个月刚注册。
夏晚晚挑眉：用父母给的启动资金？
聋哑人家庭哪来的闲钱。刘吵吵无意识摸了下喉结，是我大学时倒卖球鞋攒的。
咖啡上来了。夏晚晚双手捧住杯子取暖，热气在她镜片上蒙了层白雾。她突然说：你撤回了那条关于生殖器尺寸的消息。
刘吵吵被拿铁呛到，咳嗽声引来邻座侧目。夏晚晚递来纸巾，眼神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前女友回来找我，他擦着嘴，说现任男友...那方面不行。
所以她是用这个理由和你分手的？
原话是你除了嗓门大还有什么长处刘吵吵模仿着李安静的腔调，却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她确切的声音。
夏晚晚的指尖在杯沿画圈：程愈从不会这样评价人。
空气突然凝固。刘吵吵盯着杯中的拉花，天鹅的脖子已经塌陷成滑稽的肿块。
其实我认识程愈。他听见自己说，我们...约会过。
我知道。夏晚晚推了下眼镜，他告诉我了。
那你还...
见你？夏晚晚笑了，我更好奇你想干什么。报复他？追回他？还是...她突然眯起眼，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窗外的梧桐叶飘落在窗台上。刘吵吵想起程愈分手时说的话：你分不清爱和恨，但这两样东西看人的眼神完全不同。
我不知道。他听见自己说，可能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没那么糟糕。
夏晚晚突然卷起左袖，露出手臂上交错的疤痕：看，这才是糟糕。她又指指自己太阳穴处的缝合痕迹，这是非常糟糕。
刘吵吵哑然。他想起父亲写在便签上的话：吵吵，要快乐。那么简单，那么难。
我父母是聋哑人。他转着咖啡杯，小时候我家闹钟是震动的，绑在床脚。每天早上六点，整张床都在抖。他扯出个笑，同学说他们家会被妈妈唱歌叫醒，我家是被地震惊醒。
夏晚晚的睫毛颤了颤：我爸用皮带叫我起床。她无意识摸着手臂，金属扣的声音比抽打还可怕。
两人陷入沉默。咖啡馆的背景音乐放到《creep》，刘吵吵想起这是夏晚晚手机里的歌。
程愈睡觉真的磨牙？她突然问。
呃，其实...刘吵吵耳根发热，我们没睡过。每次他想碰我，我就...躲开。
夏晚晚露出三个月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所以他技术差是你编的？
何止技术差，刘吵吵凑近，我还说他只有8cm。
夏晚晚笑得被咖啡呛到。他们笑得像两个恶作剧得逞的中学生，笑到邻座情侣嫌弃地换位置，笑到刘吵吵眼角渗出泪水。
说真的，他擦着眼角，你觉得程愈怎么样？
夏晚晚的笑容淡去：他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她望向窗外，高中时我辩论赛失利，躲在厕所哭。他托人让把纸巾从门缝塞进来，事后什么也没说。
刘吵吵想起程愈给他递创可贴的样子——他切菜伤到手，程愈捏着他手指贴创可贴时，眼镜片后的睫毛在灯光下像两把小扇子。
我可能...有点喜欢他。刘吵吵被自己的话吓到，但想到要接吻又...
恶心？
不是恶心，是...奇怪。刘吵吵比划着，像用左手写字。
夏晚晚突然合上电脑：要不咱俩凑合过？
刘吵吵瞪大眼：什么？
你不是直男吗？我不是女的吗？夏晚晚数着手指，你被前女友伤，我被前男友伤，我们都认识程愈...
他们再次爆发出大笑，这次引来了服务员警告的眼神。笑够了，夏晚晚正色道：说真的，我们可以组个分析对程愈感情互助小组。
用Swot分析法？刘吵吵提议。
更专业点。夏晚晚打开笔记本，用心理学依恋理论。
于是那天下午，咖啡馆最角落的桌子上演了荒诞一幕：两个人用学术方法拆解对同一个人的感情。夏晚晚画了个情绪坐标图，刘吵吵贡献出程愈发过的所有朋友圈做文本分析。
看这里，夏晚晚指着某条深夜动态，值夜班配图有咖啡，说明需要情感回应时习惯用物品代替。
刘吵吵凑近看：但咖啡杯反光里有个药瓶！他是不是生病了？
他们像两个侦探分析凶杀案般热烈讨论，直到夕阳把笔记本键盘染成橘红色。
结论是，夏晚晚合上电脑，你可能只是迷恋程愈身上的父性特质。
刘吵吵不服：那你呢？
夏晚晚望向窗外，我可能从来没走出过十五岁那年的走廊。
分别时，刘吵吵突然问：如果程愈现在出现，你会说什么？
夏晚晚把电脑塞进背包：我会说...你的眼镜起雾了。
当晚，刘吵吵收到夏晚晚的邮件：《关于程愈的情感分析报告.docx》。附件里还有份正儿八经的商业计划书，封面印着蓝海艺术疗愈工作室。
他回信：【合伙人，下周去注册公司？】
夏晚晚回复：【先解决你对父性形象的投射问题。】
刘吵吵发了个竖中指的表情包。
夏晚晚回了个心理学问卷《测测你的依恋类型》。
躺在床上，刘吵吵点开李安静发来的三十条未读语音。第一条还是哭诉包包被偷，到最后一条已经变成有个富二代在追我。他全部标记为已读，没有回复。
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手语视频。镜头里的她举着一盒桂花糕，父亲举着写字板：【吵吵，要快乐】。
这次刘吵吵回复：【正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