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灯还亮着，但那口大铁锅已被搬走，只剩地板上几滴油渍，在日光灯下泛着彩虹色的光。空气里狗肉的余香还没散尽，混着白板笔的塑料味，像一场荒诞派戏剧刚落幕的舞台。
吕雉坐在角落，手里捏着一支小小的塑料棒，两眼盯着上面那条若隐若现的粉红线，眉头微蹙，仿佛在破译某种远古甲骨文。
“又来了。”她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整个房间宣判。
刘邦正用牙签剔牙，闻言一愣：“啥又来了？你月经又提前了？”
“是排卵。”吕雉抬眼，目光如针，“不是月经。我测的是排卵期。”
“哦。”刘邦点点头，顺手把牙签弹进垃圾桶，“那你继续，我等你排完卵再开会。”
没人笑。张良低头看手机，韩信盯着窗外，仿佛楼下排队领汤券的投资人突然变成了楚军先锋。
吕雉没理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在“市场波动预测模型”几个大字旁边，画了个圆圈，圈里写了个“Lh”——黄体生成素。
“我这半个月，每天测三次。”她声音不高，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空气，“发现一个规律：我体内Lh峰值出现前十二小时，A股恒生指数总有异动。”
张良抬头：“你拿自己当传感器？”
“人体是最精密的生物仪器。”吕雉面不改色，“激素波动影响情绪，情绪影响交易行为，交易行为决定K线。这不是玄学，是闭环。”
刘邦噗地笑出声：“那你下次排卵，是不是还得发个公告？‘吕总今日排卵，股市慎入’？”
“你笑吧。”吕雉冷着脸，从包里掏出一沓打印纸，“这是过去十四天的数据对比图。我排卵试纸显阳性的七次，其中六次，恒指期货在三小时内上涨超过1.8%。唯一一次没涨，是因为当天证监会发了个利空文件。”
韩信终于转过头：“相关性不等于因果性。”
“我知道。”吕雉点头，“所以我做了对照实验。我让虞姬也测了五天，她用的是某网红美颜滤镜版排卵试纸，结果全阴。而那五天，市场平稳如死水。”
张良眯起眼：“所以你是说……真正的生理信号，比算法更准？”
“我不是说信号准。”吕雉在白板上画了个波浪线，“我说的是——数据会骗人，但荷尔蒙不会装。”
会议室静了两秒。
然后刘邦猛地站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吕雉你疯了吧？你这是要用排卵试纸取代彭博终端？你干脆把试纸贴脑门上，直接预测美联储加息算了！”
他边笑边拍桌子：“格局打开！咱们汉朝科技下一步上市板块叫‘妇科经济’！Ipo路演词我都想好了——‘投资本项目，共享女性周期红利’！”
没人附和。张良若有所思，韩信则盯着那张数据图，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吕雉不恼，只淡淡说：“你不信，可以看实时测试。”
她当众撕开一支新试纸，对着众人尿了一小截——动作干脆利落，像在签一份并购协议。
所有人僵住。
刘邦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你……你真尿了？”
“科学需要牺牲。”吕雉把试纸插进试管，放在桌上，“等十分钟。期间，你可以继续笑。但笑完之后，记得看看港股通资金流向。”
十分钟像一个世纪。
试纸慢慢显出两条粉线。第二条，清晰、坚定，像一道判决。
几乎同时，张良的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瞳孔微缩。
“南向资金……五分钟内净流入37亿。”他抬头，“恒指期货跳涨0.9%。”
吕雉拿起试纸，举到空中，像举起一面战旗：“双线齐发，牛市将至。”
刘邦的笑容彻底垮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干咳。
“这……这纯属巧合。”他嘴硬，“你这是事后诸葛，强行凑数据！”
“那再来一次。”吕雉平静道，“我明天还会测。你可以派人盯着我，也可以调监控。但记住——你嘲讽的不是我，是你看不懂的生物算法。”
会议不欢而散。
第二天下午，吕雉再次走进会议室，手里抱着一个透明收纳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支用过的试纸，每支都标注了时间、结果和对应市场涨幅。
“这是完整记录。”她把盒子放在会议桌中央，“建议申请专利，名称就叫‘基于女性生理周期的高频交易预测系统’。”
刘邦没来。但韩信和张良在。
韩信翻看着记录，眉头越皱越紧：“连续七次预测成功……误差不超过四十分钟。”
张良则盯着其中一支试纸，忽然问：“这支……颜色比别的淡？”
“那是第六天的。”吕雉点头，“那天我喝了两杯咖啡，Lh峰值被轻微抑制。市场也只涨了0.6%，没触发模型阈值。”
张良抬头，眼神变了：“你不是在碰运气。你是真的……建模了。”
就在这时，吕雉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调出原始数据做最终汇报。
屏幕亮起。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所有数据表格，全变成了乱码。图表被替换成一张表情包：一只狗穿着旗袍，配文“您猜我测的是啥”。
她猛地合上电脑，冲到打印机旁，抽出一叠刚打出来的报告。
纸上的数字全被涂改，坐标轴颠倒，趋势线歪成麻花。页脚还被人用红笔画了个笑脸，嘴角咧到耳根。
“谁动过我的本子？”她声音冷得像冰。
韩信立刻起身：“你记录本放哪儿？”
“就在这桌上。”吕雉指着正中央，“我一直没离开，谁都能碰。”
张良蹲下身，检查打印机的缓存记录。片刻后，他指着一条日志：“昨晚23:17，有人远程清空了你的云同步文件夹。操作Ip……伪装过，但跳板服务器在咸阳路。”
“咸阳路？”韩信冷笑，“那是萧何堂弟开的网吧。”
吕雉没说话，只默默翻开那本纸质记录册。翻到最后一页时，她动作一顿。
在右下角，一行极小的铅笔字，几乎看不见：
“试纸能测排卵，测不出谁在背后捅刀。”
她盯着那行字，指尖轻轻抚过。
窗外，夕阳把整栋楼染成血色。
她的手慢慢攥紧纸页，边缘微微卷起，像一片枯叶。
楼下传来樊哙的吼声，正在指挥人搬新的狗肉锅上楼。
吕雉抬起头，看向办公室尽头那扇紧闭的门。
门缝底下，一张被揉皱的排卵试纸，正悄悄露出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