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笑颜想,她上辈子一定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不然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她拥有的本就不多,却都要从她手中夺走。
先是叔叔阿姨,再是昭昭。
她的人生在接到她的死亡通知时轰然坍塌。
她觉得好奇怪,她又不是唐僧,不想成佛,何必要她经历这九九八十一难。
一开始,她只想活下来。
后来,昭昭出现,她便想好好活着。
有这样一个朋友是她的人生里面最幸福的事情。
连这唯一的幸福都消失了。
人生对她失去了意义。
她早就明白,人生不是努力就可以拥有想要的东西,因为她已经够努力了。
祁笑颜不想活了,但是苏凤昭那个傻子,早早地立下了遗嘱,把自己的一切都留给了她。
连同那些未能完成的事情,都交给她继续完成。
真的是个傻子,为什么就这么放心她?
没办法,她只能带着她的遗愿坚持活下去。
直到——出狱的父母找来,知道她继承了苏凤昭的遗产,他们闹着要分钱。
祁笑颜想杀人的人都有了。
大不了,把所有的钱捐出去后,她就去死,她绝对不会让他们拿到一分苏家的钱!他们不配!
祁笑颜做了最绝望的打算。
她开始和所有人告别。
帮助过她的乡邻,教导她的老师,救过她的警察,对她很友善的同学。
她曾经无比怨恨这个世界,但仔细回想,这一路艰难走来,其实,也遇到了很多善意啊……
然而,她遇到了一只蝴蝶。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蝴蝶。
从前没有可以思念的亲人,她一点也无法理解那些因为一只蝴蝶飞来就潸然泪下的人。
那天,她其实是在和苏凤昭告别的。
越想越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失约。
祁笑颜在悲伤和自责中,几乎溺毙。
一只大蓝闪蓦然出现在她的视野。
不知怎的,她确信那一定是苏凤昭。
她有了思念的亲人,所以她会为了蝴蝶而落泪。
祁笑颜还是决定活下来,切断和父母的联系,收集证据起诉他们,基于虐待事实,不必承担赡养义务。
她也提前写好了遗嘱,她得到的一切来自社会,便都还给社会。
胜诉那天,她决定从头开始,放弃自己的专业,学法。
其实,这才是她真正想学的东西。
她不算天才,但她很努力,所以她也成功了。
她努力了几十年,终于过上了平凡的生活。
岂料天公不作美。
做个宣传也能遇见恶性事件。
如果她不冲上去,那个孩子就会被刺穿。
她也是大人了,一个可以保护小孩子的大人。
祁笑颜心存侥幸,幻想自己挡上去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那把刀子却刺穿了她的心脏。
她的意识消弭在警笛声里。
再睁眼,她身上压了一个男人。
满口污言秽语,还是她听不太懂的语言。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活过来了,而身上的这个男人,应该是给原身使用了过量药物致其暴毙的罪魁祸首。
身体很热,她用力挣扎着,竟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枪。
她用枪抵着男人的脑袋,男人却只是笑,觉得她没胆子开枪,因为她根本不会用枪。
子弹上膛,那男人才开始害怕后退。
谍战片看多了,她不会开枪也知道怎么用。
她拿着枪移到门边,后背落了空,男人又要扑上来。
她情急之下扣动了扳机。
男人倒地,血窟窿里面一直冒出血来。
当律师之后,祁笑颜不是没有见过血,但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不,她这应该叫自卫,是正当行为。
她还是被吓到了,旁边有动静传出来,她只能跑。
她跳进了水里,一是给自己的身体降温,二是躲避那些人的追捕。
恍惚间,她听到了矮语。
她脑子里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并不完整。
只知道自己穿进了一本小说里,还是她看过的小说,苏凤昭写的。
这本书火的时候,她还给她开过庆功宴。
原身姓祁名烟,是从吴省来海岛的下乡知青,刚才那把枪是她从同屋知青的包里摸出来的。
偷偷爬上了一艘去粤市的货轮,躲过了搜查,卸货时她下了船,本想逃走,但在港口遇见了那群人,她又上了别的船。
就这样几经辗转,她竟回到了海岛……
在医院这相对安全的环境里,祁笑颜才稳定了心神,逐渐有了一些记忆。
那天早上她们一起去粤市买东西,谁料半路遇见了那个叫向井的男人。
向井对她俩穷追不舍。
同屋的包落下了,她说什么也要回去找,又不敢一个人,祁笑颜只能陪她去。
包找到后,两人本打算快些离开,但向井守株待兔,室友为保全自身,丢下了她……
有了更多记忆后,祁笑颜心里乱糟糟的。
一来就变成了杀人犯,真的是天崩开局!
不过……
那些男人说的矮语,可能是敌特?
如果她举报的话,是否能免责?她枪击的人是敌特,是否算立功?
但她口说无凭,她对这个年代不熟,对这边也不熟,根本不知道那个岛在哪儿。
如果拿不出证据证明那个男人是矮国敌特,又或者证据被那些人清理掉,她的行为就等同于自爆,极有可能被冠上杀人犯的罪名!
这个年代太混乱,刑法都比较重,她甚至可能没有辩驳的机会,一旦有了罪名,一颗花生米直接就能将她送走!
“你还是不说?”谢遇洲冷冷地问。
祁笑颜苦恼地扶头,“抱歉,公安叔叔,我暂时想不起来了,你给我一点时间行嘛?”
她需要理一下线索,时间、地点、人物,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那个男人,和那些追她的男人,她要弄清楚他们的身份。
如果他们不是敌特,她该当如何。
如果他们是敌特,她的力量真的能与之抗衡吗?
她的底线是不能有犯罪记录。
祁笑颜决定再观望观望。
“行,我明早再来找你。”
谢遇洲离开后,祁笑颜睡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好觉。
翌日清晨,祁笑颜睡到了自然醒,醒来时还十分恍惚。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居然来到了这样一个平行世界。
“咚咚。”房门被敲响。
能来找她的只有一个人。
“请进。”祁笑颜坐在床头。
门推开,男人却没立即进来。
“苏同志?你怎么来医院了?”
“嫂子生了,我过来看看。”
祁笑颜耳朵一动,这声音,好熟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