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药杵,她便用牙齿将干枯的草药嚼碎,混合着最后一点清水,小心翼翼地敷在云凌背部的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靠在云凌身边,疲惫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外面危机四伏,强敌环伺。地窖之内,黑暗冰冷,前途未卜。
但陈意晚的心中,却比昨夜在风暴中更多了几分笃定。
她找到了暂时的藏身之所,找到了或许有用的草药,更重要的是,云凌的命,暂时保住了。
她伸出手,在黑暗中紧紧握住了云凌冰冷的手掌。
“活下去……”她低声呢喃,不知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我们都要活下去……”
黑暗中,涅盘血玉在她怀中,散发着微弱而恒定的温热。
地窖内阴冷潮湿,时间仿佛凝固。陈意晚不敢有丝毫懈怠,一边艰难调息恢复,一边时刻关注着云凌的状况。那几株辛凉的草药敷上后,他伤口周围骇人的肿胀似乎略微消褪了一些,幽蓝毒痕的蔓延速度也进一步减缓,但依旧顽固地盘踞在经脉深处。
她自身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枯魂咒力如同附骨之疽,不断蚕食着她的生机,方才不顾一切的运功疗伤,更是雪上加霜。她只能依靠那丝新生的、融合了生死意境的内力,勉强与之周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两个时辰,也许更久。地窖入口处遮掩的杂物缝隙中透入的光线渐渐暗淡,预示着外界已是黄昏。
突然!
一直昏迷的云凌身体猛地一震,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他双眼骤然睁开,眸中竟是一片骇人的赤红与混沌,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冰冷或偶尔的茫然,只剩下狂暴的杀意和痛苦!
“呃啊——!”他猛地坐起,体内几种冲突的力量似乎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压制,轰然爆发!强大的气劲不受控制地四溢冲击,震得地窖顶壁扑簌簌落下无数灰尘。
“云凌!”陈意晚惊呼,被他突然爆发的气浪推得撞在身后的土墙上,气血一阵翻涌。
云凌仿佛完全听不见她的呼喊,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额头上青筋暴起,身体剧烈地痉挛,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嘶吼,那双赤红的眼睛扫过陈意晚,竟没有丝毫熟悉,只有纯粹的、毁灭一切的疯狂!
走火入魔!伤势和毒素的叠加,终于冲破了他意志的防线,引发了最凶险的内力反噬!
他猛地看向陈意晚,如同盯住猎物的凶兽,一掌裹挟着混乱却刚猛无匹的劲风,直劈过来!这一掌若是拍实,以陈意晚此刻状态,必死无疑!
危急关头,陈意晚瞳孔紧缩,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运转起那丝奇异内力,不退反进,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贴地滑入云凌怀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掌风正面,同时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全部的内力与精神力,不是点向要害,而是疾点他胸前膻中、巨阙等几处大穴!
这不是杀招,而是《燎原心法》中记载的一式极其凶险的“定魄指”,专用于安抚走火入魔、内力暴走之人,但对施术者的内力掌控和胆识要求极高,稍有差池,便会被对方狂暴的内力反震重创甚至殒命!
陈意晚这是在赌!赌她那丝融合了枯魂咒与涅盘真炎特质的内力,能暂时“欺骗”并安抚云凌体内同源却失控的力量!
“噗!”指尖点中穴道,发出沉闷的声响。
陈意晚只觉一股沛莫能御的混乱巨力沿着手指猛地反冲回来,整条手臂瞬间剧痛麻木,喉头一甜,鲜血已涌至嘴边,被她死死咽下!
但她的指力,那丝微弱却坚韧奇特的内力,也成功透穴而入!
云凌狂暴的动作猛地一滞!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迷茫和挣扎,那毁灭性的掌力悬在半空,竟未能立刻落下。
有效!
陈意晚精神一振,不顾自身反噬之苦,指尖牢牢钉在穴道上,将全部心神和内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去,引导着那丝力量,小心翼翼地在云凌狂暴混乱的经脉中穿梭,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操纵一叶小舟,试图找到那失控的核心。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她的意识几乎与云凌那狂暴的内息海洋连接在了一起,无数混乱的碎片、痛苦的嘶吼、冰冷的杀意冲击着她的心神。她看到了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尸山血海、冰冷的铁牢、药物的灼烧、还有……一个模糊的、带着青铜面具的身影……
那是云凌记忆深处的碎片吗?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陈意晚来不及细想,她咬紧牙关,全部意志都用于寻找那平衡的节点。涅盘血玉在她怀中发烫,那股温润的力量不断支援着她近乎枯竭的精神。
终于,在她内力即将耗尽、意识即将溃散的边缘,她似乎触碰到了一处极其阴寒、却又被某种灼热毒性包裹的核心——那是枯魂咒与血鹫教剧毒纠缠最深的地方!
就是这里!
她凝聚起最后的力量,将那丝融合内力如同尖针般,猛地刺入那核心边缘!
“嗡——!”
云凌身体剧震,发出一声痛苦到极点的长啸,眼中赤红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虚脱和茫然,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再次陷入昏迷。但他体内那狂暴冲突的内息,却如同被暂时疏通的洪水,虽然依旧汹涌,却终于不再是毫无方向的毁灭,而是缓缓沿着某种固有的轨迹开始运转, albeit still precarious.
陈意晚也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淤血,软软地瘫倒在地,眼前一片漆黑,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在地窖中回荡。
方才那短短几息的交锋,凶险程度远超之前任何一场恶战,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恢复了一些意识。地窖内一片死寂,只有云凌变得平稳许多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她挣扎着爬过去,再次探他的脉象。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狂暴的冲突已然平复,几种毒素似乎达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暂时不再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