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开心吗?”
诺尔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湖面。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风衣系带,银白色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掩不住眼底小心翼翼的期待。
江听晚突然转身,睡裙在夜风中绽开一朵昙花。
她踮起脚尖,在诺尔微凉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带着蔷薇香气的吻:
“开心!诺尔谢谢你!”
唇瓣触及的肌肤下,少年冰凉的血液突然沸腾起来。
诺尔整个人僵在原地,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血色。
羽翼上的绒毛全部炸开,像只被惊到的雪鸮。
他慌乱地别过脸去,却藏不住脖颈蔓延的绯红,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江听晚却被脚下璀璨的灯火吸引了注意,没有看见白鹤少年眼中翻涌的暗潮。
那些金色虹膜里时隐时现的彼岸花纹,此刻正疯狂生长,几乎要吞噬整个瞳孔。
她望着星罗棋布的温暖灯光,突然想起原着里描写的场景——
兽主们用铁腕统治着整个兽世。
冰冷的机械兽巡逻在街头,改造手术台上永远沾着未干的血迹。
兽人们被植入控制芯片,在痛苦中完成非人的进化。
而现在,面包坊的烟囱冒着白烟,小酒馆里传来手风琴声。
广场上几个猫族小孩正在追逐打闹,尾巴在灯光下甩出欢快的弧度。
远处剧院刚刚散场,衣着光鲜的观众们像彩色的溪流漫过街道。
“真好啊……”
江听晚不自觉地微笑起来,指尖轻触冰凉的钟楼栏杆。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诺尔的眼神突然变得幽深,少年缓缓抬手,抚过刚刚被亲吻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少女唇上的温度。
夜风送来教堂最后的钟声,诺尔突然展开羽翼,将两人笼罩在雪白的屏障里。
他低头凝视着江听晚被灯火点亮的眼眸,声音轻得仿佛自言自语:
“要是姐姐永远这么开心就好了……”
在江听晚看不见的阴影处,几片纯白的羽毛正在悄然染上暗红,像被鲜血浸透的雪。
夜风突然静止了一瞬。
江听晚的问题悬在月光里,诺尔收拢的羽翼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少年鎏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倒映着脚下万里灯海,也倒映着眼前人认真的眉眼。
“诺尔,”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他胸前的衣料,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一场美梦,“如果有一天,你拥有整个世界……也能让他们这么安居乐业吗?”
远处钟楼的齿轮发出沉闷的转动声。
即使她知晓诺尔的命运——
那个在预言水晶里闪烁的未来,星际战舰的炮火会为他加冕。
可此刻少女眼中晃动的光,比王座上的宝石更让他喉咙发紧。
他忽然单膝跪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羽翼垂落成虔诚的弧度。
执起江听晚的手时,少年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
“姐姐才是命定的雌后。”
他的唇擦过她无名指根,留下一个近乎灼伤的触感,“这个世界……连带着我——”
钟声突然敲响第十二下,惊起漫天白鸽。
诺尔的声音被羽翼破空声淹没,但江听晚看清了他的口型。
他说的是:都是你的。
“我不想要这个世界。”
江听晚猛地抽回手,发间的梧桐叶飘落在两人之间。
她望向灯火最盛处,那里有兔族妇人正给幼崽裹紧围巾,“我想要的……”
诺尔的影子突然笼罩上来。
少年不知何时站起身,逆光中他的轮廓镶着月华的银边,而眼底翻涌的暗潮却比夜色更浓。
他伸手接住一片坠落的羽毛,轻轻别回江听晚耳边:
“姐姐要什么?”
他忽然笑了,尖牙闪过寒光,“是要我永远做守护众生的天使……”
指尖抚过她颈侧跳动的脉搏,“还是……”
夜雾突然漫上钟楼,吞没了未尽的话语。
在星国万千灯火之上,唯有被惊动的石像鬼看见,少年雪白的羽翼边缘,正在渗出蛛网般的血丝。
夜风卷着梧桐叶擦过脸颊,江听晚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她望着诺尔期待的眼神,喉咙里仿佛堵着融化了的月光,又甜又涩。
她想要的太多了——
想要三千小世界的齿轮严丝合缝地转动,想要每个时空的灯火都这般温暖明亮;
想要那个总在深夜揉着太阳穴批改公文的主神大人,能尝一口她泡的安神茶;
想要自己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花朵,而是能与他比肩而立的……
“我……”
声音卡在舌尖发烫。
不能说。
不能告诉他这本是本书的世界,不能说自己心口还纹着渊未明给她的主神印记,更不能说——
每当午夜梦回,光脑上跳动的日期都在提醒归期。
诺尔忽然逼近一步,羽翼在身后完全舒展,每一根羽毛都绷紧成攻击的弧度。
他抬手抚上江听晚的颈侧,拇指正好按在跳动的脉搏上:“姐姐在说谎。”
少年声音带着蜂蜜般的黏稠,瞳孔里的彼岸花却完全绽开,“我闻到命运线断裂的味道了。”
江听晚猛地后退,后腰撞上钟楼围栏。
石砖的寒意透过单薄睡裙刺入肌肤,却比不上诺尔此刻眼神的十分之一冷。
“我想要你……”
她强迫自己直视那双妖异的金瞳,声音碎在风里,“能够独当一面,能够……”
远处突然爆开一簇烟花,照亮她苍白的唇色,“能够治理整个世界。”
诺尔的表情凝固了。
羽翼上的绒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冰晶,在月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他慢慢露出一个令人心悸的微笑:“好啊。”
指尖突然勾起江听晚一缕长发,缠绕的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那姐姐要亲眼看着才行。”
他俯身时,羽翼完全笼罩住两人。
江听晚闻到了雪松香里混入的血腥气,看见少年锁骨下方浮现出暗红色的星际图腾——
那是未来星际之主觉醒的征兆。
“毕竟……”
诺尔的唇擦过她耳垂,留下灼烧般的触感,“要是姐姐中途逃跑了……”
钟声突然敲响,盖住了后半句威胁。
但江听晚看清了他用羽翼尖在地上划出的字迹——
那是一个被荆棘缠绕的“囚”字。
烟花还在接连不断地绽放,将两人纠缠的影子投映在钟楼墙壁上。
诺尔温柔拭去她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水,指尖染上晶莹的光:“姐姐说过说谎的孩子……”
他舔去那滴咸涩,“要受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