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巨人跪倒的画面,像是一座巍峨大厦在地基被抽空后的无可挽回。
那些原本精密咬合的装甲板正在失去光泽,表面的纳米涂层如同被烈火炙烤后的墙皮,卷曲、剥落,露出底下鲜红且不断抽搐的肌肉纤维。这哪里是什么高科技产物,分明是一个被强行塞进铁罐头里的畸形血肉集合体。
乐清站在风中,长发凌乱地拍打着脸颊。她眼底的蓝光尚未褪去,视网膜上那些疯狂报错的数据流正在一行行消失。
“无论多么坚固的堡垒,只要基因序列错了,也就是一堆烂肉。”
她收回手指,语气平淡,没有胜利者的狂喜,只有身为医者面对病态产物时的厌恶。
那个不可一世的S级战争兵器,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它引以为傲的振动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庞大的身躯向前栽倒。
轰隆。
地面震颤,烟尘四起。那些裸露在外的血肉在接触空气后迅速氧化、腐烂,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结束了?”
废墟那头,赤炎艰难地从碎石堆里爬出来。他胸口凹陷了一块,每呼吸一次,肺部都像是有火在烧,嘴角的血沫子止不住地往外涌。但他顾不上这些,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倒下的怪物,满脸不可置信。
仅仅是指了一下?
那个把银虎老大轰飞、把自己打得半死的怪物,就这样……瓦解了?
乐清没有回答。她转过身,快步走向光简堆。那里,银虎正撑着半截断裂的金属柱想要站起来。
“别动。”乐清按住他满是尘土的肩膀。
银虎那双总是盛满野性的眸子此刻有些涣散,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抓住了乐清的手腕。力道很大,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我不……记得你。”他声音嘶哑,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刚才那一击等离子炮伤到了内脏,“但我……讨厌那个东西靠近你。”
乐清的手指在他脉搏上搭了一瞬。
严重的内出血,三根肋骨断裂,能量回路紊乱。
“讨厌就对了。”她从随身的空间钮里取出一支淡绿色的针剂,动作利落地扎进他颈部的血管,“省点力气,治疗费很贵的。”
药液推进去,银虎紧绷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一些。他看着面前这个女人,脑海里那些破碎的画面又开始翻涌。每一次翻涌,都伴随着针扎般的剧痛,但他却莫名地不想抵抗这种疼痛。
就在这时,空气里的风,停了。
一种极其违和的寂静笼罩了这片废墟。刚才战斗的硝烟味、血腥味,甚至连远处燃烧的火焰噼啪声,都在这一瞬间被某种更为压抑的气息吞噬。
乐清正在给银虎检查伤口的手指一顿。
系统界面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再一次弹出了红色的高危警报。而且这一次,并不是之前那种针对具体敌人的数据分析,而是一个巨大的、覆盖了整个视野的骷髅标志。
【警告!高维能量反应!侦测到无法解析的攻击意图!】
【距离:0米!】
乐清头皮发麻,一种从未有过的寒意顺着脊椎直冲脑门。
她猛地抬头。
在那个死去的S级怪物尸体上方,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者凭空浮现。
他脸上带着一张没有任何五官的白色面具,只在额头处绘着三道黑色的横纹。
并不是之前带队的那个三痣长老。
这个人的气息,比之前那只S级怪物还要阴沉,还要粘稠,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陈年恶鬼。
虎族大长老。
那个一直活在传说里,据说已经掌握了某种禁忌力量的老不死。
“毁了我的杰作……”大长老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刺耳得让人牙酸,“那就拿你的身体来赔吧,拥有完美基因的小松鼠。”
他抬起枯瘦如柴的手,指尖捏着一根漆黑的长针。
那根针看起来普普通通,既没有流光溢彩,也没有能量波动。但在它出现的瞬间,乐清周围的空间仿佛被锁死了。
她动不了。
不是身体机能的故障,而是周围的空气变成了凝固的水泥。
【警告!锁定无法解除!空间封锁技术!】
【防御护盾启动……失败!该攻击具备因果律属性,无法通过物理手段防御!】
【闪避概率:0%!】
系统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急促,每一个字都在宣判死刑。
大长老手指轻弹。
没有任何破空声。
那根黑针就像是直接跳过了“飞行”这个过程,瞬移到了乐清的眉心前一寸。
太快了。
快到连思维都跟不上。
乐清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针尖上那抹吞噬光线的黑暗,那是死亡的具象化。她的大脑在疯狂运转,无数个求生方案在瞬间生成又在瞬间被否决。
躲不开。
挡不住。
要死在这里了吗?
在这个充满兽人的荒诞世界,在这个连孩子都没来得及听一声“妈妈”的时刻?
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长。
就在那根代表着绝望的黑针即将刺破她皮肤的刹那,一道灰白色的影子撞碎了凝固的空气。
没有技巧,没有招式,纯粹是肉体爆发出的极限速度。
一只宽大的手掌,蛮横地插进了乐清和黑针之间。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那根连系统都判定为“无法防御”的黑针,就这样扎进了那只大手里。
乐清瞳孔收缩,视野里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她看到银虎挡在她身前,那张依旧带着血污和尘土的脸庞上,没有任何犹豫和恐惧,只有一种野兽护食般的凶狠和决绝。
那双因为失忆而迷茫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
“找死!”大长老发出一声冷哼。
这一声冷哼,像是开启了某种毁灭的开关。
黑针并没有刺穿手掌。
它在接触到银虎血肉的那一刻,就像是一滴墨水滴进了清水里,瞬间炸开。
并没有血花四溅。
一种诡异的黑色纹路,沿着银虎的手掌疯狂向上蔓延。那不是毒素,更像是一种岁月的加速侵蚀。
原本结实有力、覆盖着坚硬皮毛的手臂,在黑色纹路经过的瞬间,迅速干瘪、枯萎。皮毛化作灰烬飘散,肌肉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沙土一样崩塌。
短短一秒。
银虎的整条右臂,从指尖到肩膀,完全变成了一根漆黑的焦炭枯骨。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