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电台突然发出刺啦声响,方瑾下意识去调频道,却看见仪表盘上的时间猛地跳成“03:44”——那是林涵车祸去世的精确时刻。慕寒微的手突然攥紧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前面...有雾。”
原本清朗的夜空不知何时涌来浓稠的白雾,像有人在路中央倾倒了整桶石膏。方瑾踩下刹车,AbS泵发出刺耳的尖叫,车灯劈开雾气的瞬间,他看见路中间立着个穿红肚兜的布娃娃,脖颈处缠着湿漉漉的脐带。
“别看它的眼睛!”林涵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方瑾感觉后颈一阵恶寒,布娃娃的头竟在缓缓转动,纽扣眼睛裂开缝隙,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慕寒微迅速掏出拘魂锁甩向路边,锁链擦过布娃娃时,远处传来婴儿破碎的啼哭声。
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方瑾重新启动车子时,导航显示他们已经在原地绕了三圈。林涵的魂魄开始变得不稳定,指尖泛起细密的裂痕:“不对...这条路我走过...出事那天,渣土车就是从右边冲出来的...”
她突然伸手按住方瑾的肩膀,凉意透过衬衫渗进骨头:“右边的树林里...有东西在看我们。”
右侧的防护林黑压压一片,月光穿不过茂密的树冠,只能隐约看见树干上斑驳的白色痕迹。
慕寒微摇下窗,潮湿的夜风卷来腐烂的气味,那些白色痕迹突然蠕动起来,是密密麻麻的骷髅头,每颗头骨的太阳穴上都插着生锈的铁钉。
“是镇墓钉。”方瑾猛地加速,轮胎碾过路边的野草,“有人故意在这片林子布下镇压阵,下面埋的全是...难产而死的孕妇。”
林涵的魂魄剧烈颤抖,连衣裙上的水渍变成暗红色:“我出事那天...那个渣土车司机...他的脸...像是腐烂了一半...”
话未说完,后视镜里的林涵突然被一股力量拽向车顶,方瑾抬头望去,只见车顶趴着个浑身泥泞的女人,长发间缠绕着水草和死鱼,双手利爪般抠进车顶铁皮,正在把林涵往黑暗里拖。
“抓住她!”慕寒微抛出拘魂锁,锁链却穿过那女人的身体钉在树上。林涵的魂魄已经被拖出半个身子,她的手指在空中乱抓,突然抓住了慕寒微的手腕——那一刻,慕寒微感觉有无数冰凉的小手从袖口钻进去,顺着血管啃噬她的心脏。
方瑾急打方向盘,车子猛地撞上路边的电线杆。剧烈的震动中,林涵的魂魄被甩回车内,而那个泥泞女人发出尖厉的嘶叫,消失在晨雾里。仪表盘上的时间再次跳变,这次显示的是“04:00”,车载电台传出刺啦声后,竟清晰地响起一段监控录像的杂音:
“...孕妇已确认死亡,胎儿...等等!这孩子的手...怎么有六根手指?”
收养孩子的家庭住在老城区的筒子楼里,外墙爬满衰败的爬山虎,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像凝固的血痂。
方瑾摸着口袋里的镇魂令,指尖触到昨夜从林涵遗物里掉出的平安符,那是她出事前一天在庙里求的,背面还刻着“母子平安”四个字。
“到了,302室。”慕寒微指着楼道里忽明忽暗的声控灯,楼梯扶手上缠着褪色的红布条,每隔几级台阶就有个用粉笔圈住的硬币,像是某种辟邪仪式。
林涵的魂魄贴着墙面移动,经过电表箱时,里面突然传出指甲刮擦金属的声音。
302室的防盗门紧闭,门缝里渗出微弱的灯光。慕寒微刚要敲门,方瑾突然按住她的手,指节敲了敲门板,竟没有在楼道里激起任何回声。林涵的魂魄突然变得透明,她穿过门板的瞬间,屋里传来一阵诡异的摇篮曲。
“吱呀——”
门自己开了条缝,腐坏的奶水味混合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方瑾掏出强光手电,光束扫过客厅时,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所有家具都蒙着白布,墙上挂着的不是婚纱照,而是婴儿的百日照,每个婴儿的脸上都带着不属于新生儿的诡谲微笑。
摇篮曲是从里屋传来的。慕寒微踩着地毯前进,鞋底粘到一块湿漉漉的东西,是半块带血的胎盘,周围爬满了黑色的甲虫。里屋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暖黄色的光,能看见摇篮轻轻晃动的轮廓。
“宝宝睡,宝宝乖...宝宝的手指抓起来...”
沙哑的女声混着电流杂音,林涵的魂魄正在摇篮上方盘旋,她的表情从期待转为惊恐。
方瑾踹开门的瞬间,强光手电照到一个正在摇晃摇篮的女人,她穿着褪色的碎花围裙,后背佝偻如虾米,而她怀里抱着的,是个皮肤青紫、脐带还缠绕在脖子上的死婴。
“你们是谁?”女人缓缓转头,她的脸像被开水烫过般扭曲,右眼窝是空的,“宝宝该喝 neinei了...你们带吃的来了吗?”
慕寒微的拘魂锁已经出鞘,却在看见摇篮里的景象时猛地顿住。
摇篮里哪里是什么婴儿,分明是团用胎盘和脐带缠成的球,上面插满了婴儿的手指,每根手指都在蠕动着指向他们。
林涵的魂魄突然发出尖厉的叫声,她的身体开始分裂,淡蓝色的魂魄里渗出红色的怨气。
“那不是你的孩子!”方瑾掏出镇魂令,却看见墙上的百日照纷纷脱落,照片里的婴儿全都变成了六指畸形儿,“他们在用怨灵养胎!这栋楼根本不是居民区,是个...育婴蛊场!”
女人突然扑过来,围裙下掉出一把带血的剪刀,刀刃上还粘着婴儿的胎发。
慕寒微侧身避开,却见摇篮里的指球突然爆开,无数手指像蜈蚣般爬上她的小腿,指甲缝里还嵌着腐烂的肉屑。林涵的魂魄已经完全变成血红色,她的长发根根倒竖,脖颈处浮现出渣土车轮胎的纹路。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她的声音变成了重叠的男女混响,方瑾看见门口不知何时站满了人影,全是穿着病号服的孕妇,她们的肚子高高隆起,却没有任何胎动——每个孕妇的肚子上都有一道狰狞的剖腹产疤痕,疤痕缝隙里挤出黑色的虫子。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窗帘时,方瑾终于将最后一道镇灵符贴在承重墙裂缝处。那些孕妇的残影发出不甘的嘶叫,逐个钻进墙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