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彻眸光未动,看向定北侯。
定北侯长长地叹息一声,“你妹妹,在宋家怕是处处受掣肘,你是没见到,她如今是何模样......”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虽是庶出,也是娇养着长大,没想到这宋序竟敢如此待她!
“可是,父亲.......”沈彻刚开口,就被门外急促的声音打断。
“侯爷,世子,宋家来人了!”
三人一听,匆匆往前院走去。
一踏进花厅。
江晚卿暗叹,来得倒是齐全,连她那个便宜爹都来了。
这下可热闹了!
众人互相见礼,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江晚卿走到梅氏身侧站定。
江氏内心的酸涩无以言表。
她一直觉得着这个侄女跟自己亲近,可此刻看着江晚卿在梅氏面前低语阵阵,她才真正明白什么是贴心!
江晚卿清楚地感觉到来自江氏那侧的炙热视线,且不止一道,兀自装作不知,只微微垂首听着长辈们说话。
沈念见宋序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自江晚卿身上划过,悲凉地在内心自嘲着,从始至终都是她自作多情,宋序对他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罢了!
怕是得知她再次踏进了侯府大门,宋家上下这才慌了神吧!
现在才怕,也晚了!
定北侯从进来就未发一语,虎目在宋家几人身上凌厉扫过,最终停在宋序身上。
“宋子慎!本侯自问对你不薄!更无愧于宋家!我女儿嫁入你家,竟然还要饿肚子!你们宋家若养不起,尽早直说!我定北侯府再穷还是能给自家姑娘一口饭吃的!”
宋清川听到这话,怒火从心底蹭蹭往上蹿起,面带惊诧,连忙帮儿子说话,“侯爷这话是从何说起啊!我宋家尚算殷实,绝不会亏待念儿,侯爷若不信尽可去府里一瞧便知!”
江氏也觉奇怪,但一看沈念这模样,也不怪当爹的多想,“念儿院子里的衣食都是上好的,子慎虽然不在官场,我家还有些营生,养活这一府的人不是问题,侯爷,侯夫人,尽可放心!”
江晚卿听着这自谦过头的话,也是难为了姑父姑母,身为江陵首富,竟把自家必做微有薄产的商户......
宋序眼神微眯,看向沈念,见她神色有异,心下便已了然,起身对着定北侯和梅氏深深作揖,“岳父,岳母大人息怒,我父母口说无凭,凡事都讲证据,眼见为真。”
宋序对沈彻恭敬道,“劳烦舅兄派人与我小厮去账房将账册取来,一看便知!”随后解下腰间私印,交给贴身小厮平禄。
沈念眼见苦肉计要瞒不住,慌忙上前福身,语气惶然,“是女儿未说明白,让父亲母亲误会,公婆对我是极好的,是念儿近来胃口不好,吃得少些,才看着消瘦了,不怪其他人!”
定北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在侯府时,是她隐藏的深,还是嫁人尝尽了世态炎凉才如此精于算计......
亦或是被她那个亲娘教坏了?
定北侯眼神一凛,压下心中怒火,摆了摆手,“儿女亲家,倒也不必如此较真。”
宋序一听收回私印,对定北侯拱手,语气诚恳,“岳父大人明鉴!”
江晚卿冷眼看着,宋家这家人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惯会做表面文章,怎会做如此容易被抓把柄的事!
此事一出,沈念再想和离,怕是难上加难!
定北侯府再不会有人信她,谁还会为她开口!
而宋家绝不会松口,放弃定北侯府这姻亲......
江晚卿猛地意识到不对,目光在屋内众人身上巡视着,在沈念身上霍然停住!
她,这副模样......
蜡黄的肌肤,深陷的眼眶,被风一吹就倒的身子......
与自己前世何曾相像!
江晚卿心中骤然一惊,宋家不会对她做出缺衣少食之事,只怕,她如今的身子就是无底洞一般的漏斗,虚不受补......
目光再看向沈念时,已带了看死人一般的清冷。
看来,并不是自己命运不济。
而是嫁了宋序,便会落到一个珠沉玉碎的下场!
能对结发妻子下手,宋序的心肠,得有多狠毒!
这些都已与她无关,她全然可做旁观者,完全不必沾染。
可她偏偏要管!
凭什么让宋序将这事轻而易举地揭过!
江晚卿走到沈念身侧,心疼地说道,“我是决然相信姑母、表哥绝不会苛待表嫂!”
江晚卿完全信任宋家的话,让一屋子的人齐齐看向她。
一直未开口的江怀凛,也有些摸不准她究竟要做什么!
江氏面带感激地看着江晚卿,“晚儿常常来府里走动,最是知晓内情之人,有晚儿之言,侯爷和侯夫人可安心了!”
还未等他人再开口,江晚卿面露诧异之色,“可是,为何表嫂的身子会如此瘦弱,也怪不得我们多想,这可不就像吃不饱似的!”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沈念身上。
沈念顿觉时机来到,连忙捻起手帕擦泪,哽咽道,“还是我身子不好......”
江晚卿急忙接过话头,“表嫂万莫妄自菲薄,不若让府医来瞧瞧?”
转而对江氏道,“姑母还不知吧,侯府里新请来的府医,可是宫里的太医门徒呢!那医术,说是妙手回春也不为过!”
“姨夫,姨母觉得如何?”
“不必!”宋序压了压急躁的心,温声道,“不必劳烦,夜深了,不便继续叨扰,岳父、岳母也该歇息了,我会请人给念儿好好诊查身子的!岳父岳母亦不必忧心此事!”
转而看了一眼江晚卿,方才定北侯为沈念讨说法时她不开口,此时却笃定地做起了证......
“确实,是叨扰太晚,”江氏神色黯然。
梅氏语气温和,“再晚也不怕这一时半会儿的,不过诊个脉能用得了多久。”
江氏一拍巴掌,笑道,“都是自家儿女,那我就不客气了,也顺带给子慎瞧瞧,两人成婚近一年,还没动静,可不是我心急抱孙子,若是身子有什么不妥之处,还需尽早调理上来才是啊!”
梅氏也附和着,“是了,他们年轻,面皮薄,正好趁此好好问问!”
定北侯沉声开口,“去请府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