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是会腻,早在四年前就腻了。
对宋禧来说,爱上赵砚森是一个极致残缺的过程。
十几年的时光,她依赖他爱慕他,用他来缝补自己,一步步成长。
他是她灵魂和精神的顶梁柱,一旦消失,大楼便会顷刻坍塌瓦解。
在国外的四年,宋禧退出了原来生活的圈子,没有赵砚森的存在,她放过他,努力重塑自己,但总徒劳无功。
傅关月说那是因为她没有完全打碎自己,故而无法完全重塑。
她笑着说,她已经很久没联系他了。
傅关月却道你连心理医生都骗过了,不愿提及他、不愿面对他,就证明了放不下。
所以,她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后,回来直面他。
她的感情会耗尽的。世上所有事物都有消失的一天,如果现在还没有消失,那只能说明时间没到。
“会有那么一天的。”宋禧垂着眼,平淡回答,“哥哥总会结婚,到时候要是被人发现我们的事,总归不好。”
赵砚森精深的黑眸一瞬不瞬盯她,嘴角扯出自嘲的弧度:“你又要跟我断绝关系,不再往来是么。”
自她回国以来,两人都默契地没提断绝关系的事,似乎那样就能当做没有彼此的四年不存在一样。
宋禧会闹小脾气,但不会闹大脾气,她非常绝望的时候,也佯装冷静镇定……这一点拜赵砚森所赐,他一边宠她又一边培养她。
“可我们本来就不是亲兄妹,谈不上什么断不断绝关系。”宋禧抿了下唇,轻声细语道,“我姑姑是你父亲的妻子,她儿子才是你亲弟弟。”
“那四年我不在,你们都没有拖油瓶,不是过得很高兴吗。”
“宋禧,你在生我气?”赵砚森皱眉,“当初断绝关系是你提的,离开也是你自己选的,怎么还怨我。”
宋禧每个月都和宋韫玉打视频电话,自然清楚他们过得怎么样。她知道是她自己出的国,她没资格计较。
似乎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活在痛苦里。她过去疯狂,自作自受,她认了。
可他们明明没有血缘关系,他凭什么能心安理得地摆着哥哥的架子管她。
宋禧仰起头,视野里的男人微扯薄唇,勾着冷淡无情的弧度。
她哥哥生来高高在上,傲骨自负,在商政两界纵横捭阖,有资本有气场有能力。
何错之有。
他唯一的错就是认她做妹妹,无限纵容她。
“都是我的错,可我不是道歉了吗?哥哥,我以前都道过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过去总过不去,像柄冰冷的刀片装在胸口里,每吸一下气就会牵起撕心裂肺的疼。
宋禧顽强地控制情绪,不让眼睛变红,可眼尾还是泛起酸意。她逼迫自己迅速缓过去,转身要走。
赵砚森拦住她,神态淡淡的,开口却妥协:“没说是你的错。”
宋禧不搭理他,迈步想从他身侧离开,再次被赵砚森拦住。
不同的是,这回他直接将她拉入怀里,紧紧地抱住,她毫无还手之力。
“你放开我。”宋禧闷声道。
“西西。”赵砚森垂首,脑袋靠在她肩膀,嗓音低哑,“乖一点好么。”
宋禧没吱声,她在他怀里肩膀微微颤抖。
片刻,察觉到她伸出手环住他腰,赵砚森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她一惯会折磨他。
幽深的弄堂内,兄妹俩拥抱的身影那么惹眼,又那么沉默。
七八分钟后,调整好心情,宋禧一言不发跟着赵砚森到深处的一座院子。
方庭院的环境清幽,颇有聊酒一壶的雅情。穿过前堂,推开碧纱格门,往里走几米,掀起翠竹荷月的卷帘,款步踏进院子。
宋禧站在赵砚森身后,眼波环扫。
花窗下的槐荫间,虞老师俯首在压条机左侧的楠木桌上,正专心致志地用焊枪焊一只初成胎型的金丝珐琅芙蓉簪。
虞老师是非遗技术传承人,坊间她的花丝镶嵌手艺一绝。她在细金工艺上的造诣南北精通,包括京派繁缛轻盈的花丝和渝派简洁灵巧的花丝。
虞老师的传统花丝蕴着中式的典雅华贵,是赵老夫人最喜欢的花丝类型。
“老师,有贵客。”助理提醒聚精会神的虞老师。
虞老师抬眼望去,登时心花怒放,眼角的鱼尾纹和褶子明显,却不失优雅气派。
“今天吹的什么风,能请您拨冗过来。”虞老师停下手中的活,亲自招待贵客。
“过来看看。”赵砚森嗓音沉冷,举止言谈均是世家的优秀教养。
虞老师德高望重,对这位贵公子看似随和,实则处处带着恭敬和臣服。
“宋禧。”赵砚森剑眉微蹙,瞥眼瞧着距离自己至少一米远的女孩,“过来。”
宋禧不情不愿地走过去,看见虞老师,眉梢漾笑,心甘情愿地问好:“虞老师好,我叫宋禧。”
赵砚森目光不明地盯着她,周遭气场寡冷。
虞老师看着宋禧,又看了看赵砚森,最终视线落在宋禧脸上。
“好好好,一路过来累了吧,要喝点什么?”虞老师热情招待。
宋禧渴了,不扭捏,笑道:“开水就行。”
赵砚森却不疾不徐说:“给她弄些冰凉的甜品去火。”
宋禧:“……”去什么火呀。
虞老师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转了一会儿,吩咐助理:“带宋小姐进屋,挑合口味的甜品。”
宋禧正好不想同赵砚森待在一起,便和助理掀纱帘进屋去了。
花丝间焊药熔化得大差不差,虞老师和赵砚森说了几句话后,继续收尾焊接工序。
见赵砚森目光追随着宋禧,虞老师嗅到微妙的味道,等他收回视线,便开口问:
“平日你鲜少来沪,到这儿的次数就更少了,一年到头都来不了一回。今天怎么带小姑娘过来了?”
“想找人夸她。”赵砚森倚在竹影摇窗的斑驳中,慢条斯理道。
“找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婆帮你哄小姑娘?”虞老师乐了,“还有你做不到的事儿,也真是稀奇。”
“怎么惹她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