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山脉的夜比想象中更冷。杨辰裹紧披风，看着篝火旁蜷缩成一团的玄铁卫，他们的铠甲上还沾着虚空猎手的黑血，凝固成丑陋的硬块。三天前从落羽城出发时，这支二十人的小队还士气高昂，此刻却只剩七人，每个人的眼睛里都蒙着一层疲惫的灰。
“杨统领，斥候还没回来。”一个断了左臂的年轻卫卒低声说，声音发颤，“会不会……”
杨辰往火堆里添了块松木，火星溅在他的玄铁靴上，烫出细微的焦痕。“再等等。”他从怀里掏出块干硬的麦饼，掰成七份递出去，“张斥候是老兵，知道怎么在雾林里藏踪迹。”
话刚落，雾林深处传来三声短促的哨音——是玄铁卫的求救信号。杨辰猛地站起身，归墟剑在鞘中轻鸣，他对剩下的人低喝：“守住火堆，我去去就回！”
雾林里的瘴气带着股甜腻的腥，吸进肺里像有针在扎。杨辰展开神识，捕捉到张斥候的灵力波动在东南方百丈外，很微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着。他脚下发力，玄铁靴踏在腐叶上悄无声息，归墟剑出鞘时带起的气流吹散了眼前的瘴气，露出一棵扭曲的古榕，树干上缠着道熟悉的玄铁甲——张斥候被倒吊在离地三丈的树杈上，脚踝被根粗如儿臂的藤蔓紧紧勒着，藤蔓上的尖刺刺进皮肉，正往他血管里注着墨绿色的汁液。
更要命的是，古榕的树洞里盘踞着条水桶粗的“绞杀蟒”，鳞片在瘴气里泛着青黑，正吐着分叉的信子，绕着树身游动，显然在等张斥候彻底失去力气。这畜生最擅长用毒液腐蚀铠甲，玄铁卫的制式甲胄在它面前撑不过一炷香。
杨辰摸出三枚淬了灵犀粉的飞刀——这粉末能暂时麻痹妖兽的神经。他屏住呼吸，屈指弹出第一枚飞刀，精准地钉在绞杀蟒的七寸；第二枚削断缠着张斥候脚踝的藤蔓；第三枚则射向树洞，炸开一团白雾，干扰蟒的视线。
“抓紧！”他暴喝一声，归墟剑化作青金色的流光，斩断下落的藤蔓，同时飞身跃起，在张斥候坠地前将他捞住。绞杀蟒被白雾激怒，猛地从树洞窜出，张开血盆大口咬来，獠牙上的毒液滴在石头上，瞬间腐蚀出坑洞。
杨辰抱着张斥候后退，左手捏了个法诀，掌心腾起一簇幽蓝的火焰——这是用落羽城的灵露和星核碎片炼化的“净灵火”，专克邪祟。火焰落在绞杀蟒身上，它顿时发出凄厉的嘶鸣，鳞片簌簌脱落，转身想逃进树洞。
“想走？”杨辰眼神一冷，归墟剑挽出个剑花，剑气顺着地面蔓延，在树洞口织成道光网。绞杀蟒一头撞在光网上，被弹回来，身上的青黑鳞片在净灵火灼烧下渐渐变红，最终像融化的蜡油般滴落，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躯体。
“多谢统领！”张斥候挣扎着起身，左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脸色青黑，“这林子不对劲，瘴气里混着‘蚀骨瘴’，我的玄铁甲……”他指了指自己的铠甲，表面已出现蜂窝状的孔洞，“刚才遇到一队穿着黑甲的人，他们用的弩箭能穿透玄铁，像是……”
话没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里带着黑色的丝状物。杨辰心里一沉——是绞杀蟒的毒液顺着藤蔓侵入了血脉。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个小玉瓶，倒出三粒乳白色的丹丸塞进张斥候嘴里：“这是落羽城的清瘴丹，能暂时压制毒性。”
就在此时，雾林深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不是玄铁卫的重靴声，而是种更轻、更密集的踏叶声，像有支轻装小队正在逼近。杨辰将张斥候背到背上，归墟剑横在胸前，神识铺展开——足足十五人，穿着暗灰色的软甲，手里握着淬了毒的短弩，正呈扇形包抄过来，动作迅捷得像猫。
“是影卫。”张斥候在他背上虚弱地说，“他们是皇室直辖的暗部，怎么会在这里……”
杨辰心里咯噔一下。影卫从不参与地方防务，除非……青冥山脉的虚空裂隙比他想象的更严重，连皇室都惊动了，甚至不惜派影卫来“清理”知情者。
“跟我走！”他不再隐藏行踪，归墟剑劈开挡路的巨木，朝着火堆的方向疾冲。影卫的弩箭破空而来，擦着他的肩头飞过，钉在旁边的树干上，箭尾的引信燃着幽蓝的火，很快在树上烧出个黑洞。
“他们用的是‘幽冥火’！”张斥候急喊，“这火能烧灵力，玄铁都挡不住！”
杨辰猛地转身，归墟剑划出道圆弧，青金色的剑气撞上射来的弩箭，将幽冥火挡在三尺外。但影卫的速度极快，已经追到身后五十丈，领头的那人戴着张青铜面具，手里的短刀泛着和绞杀蟒鳞片一样的青黑光。
“杨统领，别管我了！”张斥候突然挣扎着要下来，“您带着消息出去，比我这条命值钱！”
杨辰没理他，反而加快了速度。他知道火堆旁的七个弟兄肯定听到了动静，只要冲回去汇合，依托火堆的净灵火，影卫的幽冥火就不好使。可就在离火堆只剩百丈时，前方突然传来惨叫声——影卫竟然分兵绕后，已经端了他们的临时营地！
杨辰目眦欲裂，归墟剑爆发出刺眼的光，青金色的剑气撕裂瘴气，将追来的影卫逼退三丈。他看清了营地的惨状：火堆被踩灭，六个弟兄倒在血泊里，暗灰色的软甲上全是幽冥火灼烧的黑洞，只有那个断臂的年轻卫卒还在挣扎，被两个影卫踩着手脚，短刀正架在他脖子上。
“放下剑。”戴青铜面具的影卫首领开口了，声音像磨过的石头，“束手就擒，留他全尸。”
杨辰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归墟剑的剑身在颤抖。他看到年轻卫卒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别信……”
就在影卫以为他要妥协时，杨辰突然将张斥候往树后一推，归墟剑反手刺向地面，青金色的剑气顺着树根蔓延，引爆了之前埋下的“灵火符”——这是他出发前让弟兄们在营地周围布下的后手。
轰然巨响中，地面炸开无数道火墙，幽冥火遇灵火符的阳火，瞬间反噬，烧得影卫们惨叫连连。杨辰趁机冲到年轻卫卒身边，归墟剑横扫，斩断两个影卫的手腕，将人拽到身后。
“撤！”青铜面具男见势不妙，低喝一声，带着剩下的影卫没入雾林深处，连同伴的尸体都没顾得上带。
杨辰检查弟兄们的伤势时，心一点点沉下去——六个弟兄都没了气息，断臂卫卒的脖子上划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只剩最后一口气。“统领……他们说……裂隙后面……有座城……”他抓着杨辰的手腕，血沫涌进喉咙，“全是……活尸……”
话没说完，头歪了下去。
杨辰将七具尸体并排摆好，用归墟剑在空地上掘出个深坑。瘴气在他周身缭绕，却被归墟剑的青光逼开。他脱下玄铁盔，对着深坑行了三个叩首：“今日之仇，我杨辰记下了。他日必让影卫血债血偿！”
剩下的张斥候靠在树上，看着杨辰用石块垒起简易的墓碑，突然低声说：“统领，咱们可能被算计了。影卫不是冲着裂隙来的，他们是冲着您来的——落羽城的星核碎片，是不是在您身上？”
杨辰摸了摸怀里的星核碎片，碎片传来温热的触感，像是在回应。他抬头望向雾林深处，瘴气似乎更浓了，隐约能听到城墙坍塌的轰鸣。
“走。”他扶起张斥候，归墟剑扛在肩上，“去裂隙。不管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总得亲眼看看那座‘活尸城’。”
张斥候一愣：“可是……弟兄们都……”
“他们的血不能白流。”杨辰的声音很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只有找到真相，才能让他们瞑目。”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雾林深处，身后的墓碑在瘴气中渐渐模糊，只有归墟剑留下的青金色光痕，像道永不熄灭的印记，刻在冰冷的土地上。夜风吹过，带来远处更密集的嘶吼，那是虚空猎手的咆哮，还是影卫的追杀？或许都有。但此刻，杨辰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退路已断，唯有向前，才能找到全身而退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