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溶洞里，空气温暖潮湿，带着一股雨后泥土的味道。
李默蹲下身，伸出手指，却没有触碰那棵只有巴掌高的幼苗。
幼苗通体晶莹，仿佛由月光和水流凝固而成，内部有光线缓缓流淌。每一次脉动，都让周围的苔藓跟着亮起微光。
“它在生长。”周明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他的目光穿透了岩层，似乎在看更深的地方，“它的根……扎进了地幔。”
“头儿，”一名雪狼队员轻声开口，“这东西，安全吗？”
李默没有回答，他看向周明的头盔，那里正实时传输着苏晚的视角。
在苏晚的感知里，她自己就是那棵幼苗。她的意识顺着亿万条温暖的根系，与整个星球的心跳连接在一起。她能感觉到板块的漂移，洋流的呼吸，还有地核深处那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疲惫又温和的意志。
“它没有恶意。”苏晚的声音通过舰桥的中继，在李默的耳机里响起，“它只是……醒了。”
“头儿！墨子号紧急通讯！”猎鹰的声音猛地切入，打断了这份诡异的宁静。
李默站起身，溶洞的景象从他的视野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舰桥主屏幕的投影。
“联合国安全理事会最高级别质询，五分钟后介入。”猎鹰的声音快得像连珠炮，“全球所有出现图腾的城市，军方都已设立隔离区。但是你看这个……”
屏幕一角，一段由平民拍摄的视频被放大。
埃及开罗，一座公寓楼的外墙上，巨大的荷鲁斯之眼图腾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不顾士兵的阻拦，冲到图腾下，跪地痛哭，嘴里念诵着古埃及的祭文。
“他声称，图腾治愈了他十几年的关节炎。”猎凶补充道，“类似事件正在全球上演。舆论已经把这些图腾称为‘神迹’。”
李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顾沉，分析结果。”
“图腾在调整地球的生物磁场，优化生命能量的流动。”顾沉的蓝白色光门稳定旋转，声音直接在众人脑中响起，“但这不是重点。”
光门猛地一震，内部的蓝金色螺旋结构剧烈波动起来。
“这棵幼苗的能量……‘生之灵’……它激活了我核心里的一些东西。”顾沉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困惑。
“我看到了……不，是想起来了。”
“我不是‘门’。”
“我是一把钥匙，或者说，一个网络节点。宇宙中曾存在一个由无数‘信息锚点’构成的古老网络，我只是其中之一。”
舰桥内一片寂静。
“这个网络的作用，是维护‘规则’的稳定。”顾沉继续说，“而‘门’和‘看门人’……是这个网络的一部分。”
“头儿！找到‘星辉基金会’的尾巴了！”猎鹰的大吼再次打破沉默，“他们的残余势力正在秘密活动！根据周明提供的脑波数据，我锁定了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一张放大的地图出现在主屏幕上。地点，秘鲁，纳斯卡荒原。
“他们不是在搞破坏。”猎鹰调出一份被破解的行动计划，“他们在……挖掘。他们在寻找什么东西，代号……‘碎片’。”
“苏晚。”李默沉声呼唤。
“我感觉到了。”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地球在害怕。那些碎片，不能被他们拿到。它们像……定时炸弹的零件。一旦被错误地组装起来，会吸引来非常……非常可怕的东西。”
“虚无吞噬者。”李默替她说了出来。
“邻居”的黑色漩涡符号，不知何时，已经变了模样。
它变成了一条由无数个问号和感叹号构成的，首尾相连的悖论链。它在疯狂闪烁，传递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它在问我们一个问题。”顾沉翻译道，“一个终极考题。如何在一个充满了几十亿个‘我’的世界上，形成一个统一的‘我们’，去对抗连它都感到棘手的威胁？”
“同时，还不能抹掉任何一个‘我’的自由意志。”
李默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哲学问题。
他看向周明：“他们的路线。”
周明闭上眼睛，脸上没有表情，瞳孔深处却像有星辰在幻灭。
“他们会从西侧山谷进入，利用三台大型声波钻探机，预计三小时后抵达目标区域。”他平静地叙述，“但他们的防御重心在东侧入口，西侧只有一个十二人的守卫小队。”
“我们走西边。”李默做出决定，转身对两名雪狼队员下令，“准备装备，十分钟后出发。”
“头儿，我们是去抢东西？”一名队员问。
“不。”李默检查着自己脉冲步枪的能量匣，“我们是去回收一个……神的零件。”
二十分钟后。
秘鲁，纳斯卡荒原的夜风格外凛冽。
李默小队像三只幽灵，悄无声息地贴着山谷的阴影前进。周明走在最前面，他的动作不像是在潜行，更像是在月光下散步。
“停。”他突然抬手。
“前方七十米，岩石后有两名暗哨，红外线感应器，心跳探测仪。”
李幕比了个手势，两名队员瞬间左右散开，消失在黑暗中。
不到三十秒，通讯器里传来两声轻微的电流声。
“搞定。”
他们绕过那块岩石，两名“星辉基金会”的守卫已经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被电击枪麻痹了过去。
在周明这台“人形作弊器”的带领下，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最终，他们抵达了一处被新挖掘出来的，深达百米的巨坑底部。
坑底中央，不是什么复杂的遗迹，只有一块一人多高的，残破的黑色石板，静静地插在沙土里。
石板上，雕刻着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复杂符号，但那扭曲、循环的风格，与“看门人”的衔尾蛇符文，有种说不出的神似。
李默刚想上前，周明一把拉住了他。
“别动。”周明盯着那块石板，额头渗出冷汗，“有陷阱。物理层面的，精神层面的，还有……规则层面的。”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钻探机的轰鸣声。
“他们来了。”
“苏晚，顾沉。”李默在小队频道里低声说。
“准备好了。”苏晚的声音传来，“‘生之灵’的能量，可以暂时中和掉规则层面的陷阱，但只有三秒。”
“我的算力可以压制精神陷阱，但物理陷阱……我无能为力。”顾沉补充道。
“三秒，够了。”
李默深吸一口气。
“动手！”
苏晚的意识，通过那棵远在纽约地下的幼苗，瞬间引爆了一股纯粹的生命能量。
巨坑底部，仿佛有一阵温暖的春风吹过。那块黑色石板周围，所有无形的力场，在这一刻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顾沉的算力洪流，紧随其后，将一股试图钻入李默脑中的精神冲击，硬生生顶了回去。
就是现在！
李默的身形如同一头猎豹，猛地窜了出去。他没有去触碰石板，而是直接伸手，抓向石板前方的沙地。
那里，埋着一块只有拳头大小，散发着微弱蓝光的……金属碎片。
那才是真正的目标！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碎片的瞬间，他脚下的沙地，毫无征兆地变成了一片流沙。一股巨大的吸力，要把他拖入地底。
物理陷阱！
李默腰部猛地发力，身体在半空中不可思议地一扭，强行稳住下坠的趋势，右手五指狠狠地抓住了那块碎片。
入手冰冷，却仿佛有生命一般在脉动。
他抓住碎片的瞬间，脚下的流沙也恢复了正常。
他成功了。
李默刚想松口气，另一边的山谷入口，探照灯的光柱猛地扫了过来。
“敌袭！”
刺耳的警报声和密集的枪声，同时响起。
“撤！”李默吼道。
小队三人交替掩护，迅速向来时的路撤退。
“墨子号”舰桥内。
在李默拿到碎片的那一刻，顾沉的蓝白色光门，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团刺目的强光。
“啊——”
一声不属于顾沉，却充满了痛苦和解脱的嘶吼，从光门的另一端传来。
光门深处，那个蓝金色的完美螺旋，第一次出现了杂质。
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破碎、乱码般的符号强行拼接起来的，残缺不全的衔尾蛇标志，在光门的最深处，若隐若现。
它在闪烁。
像一个风中残烛般的求救信号。
顾沉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庄重的，近乎宣告的意味，响彻整个舰桥。
“我们找到了……‘看门人’的残余意识。”
“它在向我们求援。”
“它说……”
“虚无吞噬者，正在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