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光辉听了,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和为难:“妈,那个刘春芽,我见过一两次,比秦东扬还难相处,跟个冰块似的,话都说不上几句。”
“嗨!你懂什么!”董丽娟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一副过来人的口气,“那种从乡下来的年轻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心思单纯着呢!最好骗了!”
她上下打量着自家儿子,脸上堆起得意的笑容:“你现在可是轧钢厂的工人,下个月就要转为正式工了,吃商品粮的,人又长得精神,嘴巴再会说一点,甜言蜜语哄一哄,那刘春芽还不是乖乖就范,被你骗上手?”
董丽娟咂了咂嘴,又带着几分遗憾和不甘地说道:“至于那刘主任家的闺女,人家是正经的城里姑娘,眼皮子高,心气儿也傲,看不上你,那也正常。”
她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笃定起来:“可这刘春芽不一样啊!她一个乡下丫头,能攀上你这个吃商品粮的工人,她心里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肯定好骗!”
莫光辉被他妈这么一通连哄带吓,再一琢磨,娶个大学生媳妇,将来确实风光无限,工作说不定还能沾光。
他的心思也渐渐活络起来。
他沉吟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行,妈,那……那我找机会试试。”
“哎!这就对了嘛!”董丽娟见儿子松了口,高兴得一拍大腿,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儿子,你可得加把劲!这事儿要是成了,妈也能跟着你享福!”
等到星期四这天,秦东扬接到医院发布的消息,说明天就要出发去乡下。
等到下班时间,秦东扬就去食堂打了饭,就回了家。
一进门,刘秋霜正带着刘小雪在院子里跳皮筋。
“姐夫,你回来啦!”刘秋霜脆生生地喊道。
秦东扬点点头,去把手里的饭菜放下,这才开口:“秋霜,我明天要去乡下一趟,参加医疗队。”
“啊?”刘秋霜有些惊讶,“要去多久啊?”
“还不确定,短则三五天,长的话可能要半个月。”秦东扬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还在玩闹的刘小雪,“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你要照顾好小雪,晚上锁好门窗,注意安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儿,就去找隔壁的王奶奶。”
刘秋霜用力地点点头,表情认真:“嗯!姐夫,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雪,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秦东扬欣慰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秦东扬就提着一个简单的帆布行李包,出现在了医院门口。
医疗队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到了。
这次下乡的医疗队伍,拢共五个医生,三个护士。
目的地,是县里最偏远的一个山村——大沟村,据说那里交通闭塞,缺医少药,村民们看病极不方便。
中巴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了将近大半天,扬起一路黄尘,才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岔路口停了下来。
车门“哗啦”一声打开。
一个皮肤黝黑、满脸刻着岁月风霜印记,看着能有五十来岁的老汉,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热情地伸出粗糙的大手。
“哎呀!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啦!医生同志们,一路辛苦了!辛苦了!”
这老汉,正是大沟村的村长,姓李。
队伍里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医生推了推眼镜,率先开口问道:“老乡,这里就是大沟村吗?”
李村长咧开嘴,露出两排被旱烟熏得焦黄的牙齿,憨厚地笑道:“同志,这儿离俺们村,还远着呢!”
他伸手指了指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还得翻过那两座山头,再走上二十几里山路,才能到哩!”
“什么?!”另一个年轻些,脾气似乎有些急躁的男医生惊呼起来,“还有二十几里山路?!”
医疗队的几个人一听,顿时都有些傻眼。
那年轻医生忍不住抱怨道:“不是吧村长?这二十几公里,总不能让我们就这么走着过去吧?”
李村长连忙摆手,笑呵呵地说道:“放心,放心!车早就给各位同志备好了!”
说着,他朝着不远处路边的一棵大槐树下招了招手,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二蛋!把车赶过来!”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穿着打补丁褂子、剃着小平头的半大孩子,牵着一头瘦骨嶙峋但眼神温顺的老黄牛,慢吞吞地从树荫下走了出来。
牛屁股后面,还套着一辆用几块厚木板钉起来的平板车,车轮子一动,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
这就是李村长口中,为他们准备的“车”——一辆名副其实的牛车。
队伍里,除了蓝露露只是挑了挑眉,其余人尤其是那三个年轻的女护士,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其中一个叫郑明丽的护士皱紧了秀气的眉头,指着那辆散发着一股牛粪和牲口汗酸混合味儿的牛车,声音带着明显的嫌恶和不情愿:“村长,您……您就让我们坐这个啊?这、这也太……这味儿也太冲了!上面能坐人吗?脏死了!”
旁边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戴着眼镜的男医生见状,连忙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件还算干净的旧军绿色外套,动作麻利地铺在了牛车板上。
他温和地笑了笑:“郑护士,来,铺上这个能好点,你先坐吧。”
郑明丽这才捏着鼻子,噘着嘴,万分不情愿地在那件外套上坐了下来,但还是不停地用手在鼻子前扇着风,生怕沾染上一丝异味。
“哎哟喂,早知道是来这种鬼地方受这份洋罪,打死我都不报名参加什么狗屁医疗下乡了!”她止不住地抱怨,“这村里的人也真是的,是不是根本就不欢迎我们医生来啊?就派这么个破牛车来接,连点最起码的诚意都没有!”
李村长黝黑的脸膛瞬间涨红了,他赶着牛,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局促和尴尬,他有些笨拙地回过头,带着几分歉意。
“这位女同志,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俺们是巴不得你们来咧!”
“俺们村,穷啊!实在是太穷了!全村上下,就这么一辆牛车,还是生产队里顶顶要紧的宝贝疙瘩!”
他拍了拍身旁老黄牛的屁股,语气带着几分心疼。
“这牛,平时都是耕地的,春耕秋播全指望它哩,比人还要金贵!轻易都舍不得让它多拉快跑的!”
“这不,为了不把它给累坏了,耽误了队里的农活,所以……所以只能委屈几位女同志坐车将就一下。”
“至于几位男同志嘛……就只能辛苦你们,迈开腿,跟着走几步了!”
原本也对牛车那股子浓烈“乡土气息”颇有些腹诽的秦东扬和其他四位男医生,听了李村长这番话,都齐齐地愣在了原地。
啥玩意儿?
女同志坐车,男同志……走路?
二十几公里的崎岖山路啊!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比吞了苍蝇还要难看,一个个都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