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宾客大多参加过申氏和前头那位骆世子的婚宴,知道他们如同话本子般的姻缘:
去西南搜罗珍稀茶花的骆世子偶然得到一株六角花形的山茶花,然而从深山移植进盆后,山茶花树便萎靡不振。
听闻当地豪族有位善莳茶花的小姐,便托了关系,求上门去,好让那株茶花活下去。
这位小姐便是申氏。
申氏只照料了几日,便让茶花恢复如初,骆世子亲自道谢,对其一见倾心,秉明父亲后,便遣了媒人上门说亲。
申家应下亲事,不久后两人便在京城共结连理。
但谁也没想到,婚后不到两年,骆世子便意外离世,其子随后亦病逝,而申氏据说因悲痛过度,心神大伤,连骆世子的丧仪都没能主持完。
此后他们便不曾见过申氏。
本以为是申氏闭门不出,一心守寡的缘故,没想到还有这等冤情。
尚至淳见众人纷纷朝申氏投去同情目光,忙道:“诸位千万不要听信我长嫂的谵语,我侄子的遗体早就被她魔障时烧毁,这具尸骸许是她神志不清时失手杀害,而后掩埋到花盆里的。”
这具尸骸藏在花盆里,日日遭受泥水侵蚀,纵有油纸包裹,皮肉也早就腐烂殆尽,谁能证明它是尚宸?
谁都证明不了。
骆仪菀假意用手帕抹了一把眼泪,哀戚道:“自大哥和宸儿离世,大嫂便整日活在自己的臆念里,旁人想开解都开解不了,每每看着她这样子,我都难受得不行。”
“休在这里猫哭耗子!”
申氏怒容满面,撑地站起,便要冲过去撕了她。
冯清岁拽住她手臂。
“夫人别动气,你余毒未清,动不得怒。此事你既已报给王爷,由王爷处置便可。”
申氏脸色微缓:“多谢。”
她转头看向纪长卿。
“臣妇所言,句句属实。”
“臣妇儿子死得不明不白,臣妇亦遭人下毒,世子死得也蹊跷,茶花并不招引毒蜂,世子赏茶花缘何会被毒蜂蛰到?”
“请王爷查明真相,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纪长卿平静道:“你所言是否属实,有待查证。不过尚国公府出了人命,自当立案查探。”
旋即对候在身侧的时安道:“你去大理寺一趟,将此案报给大理寺卿,让他即刻派人来尚国公府,将相关人等羁押回刑狱司。”
时安领命而去。
尚至淳拧眉,忙给自己的小厮使了个眼色,让小厮将自己父亲喊来。
小厮点头,刚要转身离去,便听纪长卿道:“为防有人销毁罪证,即刻起,国公府所有人留在原地,切勿轻举妄动,否则一律视为嫌犯。”
众宾客:“……”
弯曲的腿脚下意识站直。
尚至淳攥紧拳头:“不过是花盆里多出一具无名尸骸,王爷便要将我们国公府上下乃至与宴宾客都当做犯人看待?”
纪长卿淡淡道:“那你告诉我,这尸骸是何人的?为何不出现在别人家,偏偏出现在你们国公府一个失了神智的夫人院里养的一盆茶花里?”
尚至淳:“王爷的问题,臣确实答不上来,但这具尸骸出现在我们府里,不等于是我们府里人所藏,也可能是外人闯入我们府里偷埋的。”
纪长卿:“证据何在?”
尚至淳:“……”
“没有证据就等着大理寺查案。”纪长卿面无表情,“在这东阻西拦,本王只会当你做贼心虚。”
尚至淳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大理寺卿很快便亲自带着属下赶到。
纪长卿道:“尸骸是在花盆里挖出来的,花盆是申氏院里的,她院里的人嫌疑最大,先全部抓起来。”
吩咐完毕,问申氏:“你可还记得当初拦着不让你出院的那些粗使婆子?”
申氏点头:“认得。”
说完说了那几个人的名字。
纪长卿对大理寺卿道:“这几个人也要审。”
大理寺卿道好。
不一会,申氏院里的人并那几个粗使婆子都被带去了刑狱司。
骆仪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担心的倒不是申氏指证之事,当初的事做得隐秘,手尾也早就收拾好,除了命人看着申氏不让她出院这一点略有瑕疵,其余的事都没有大碍。
她担心的,是今日设局之事。
若那几个粗使婆子把她院里的丫鬟给她们送酒吃的事说出来,刑狱司的人恐怕会把那个丫鬟也抓去拷问,届时丫鬟供出她来,今日申氏逃出院之事便难以自圆其说。
她得先处理掉那个丫鬟才行。
然而纪长卿让人守着周围,压根不让他们离去,她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