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囚困了陆地神仙的万佛朝宗大阵,本是烂陀山最后的凭恃,此刻,却成了引动天地剧变的根源。
山巅之上,拓跋菩萨脚下莲台安稳如初,他体内那颗“陨石核心”的搏动,却如擂鼓,沉重而有力。山下古殿深处,那枚“虚空之心”随之应和,发出更为浩瀚的嗡鸣。一上一下,仿佛隔着整座山体,在进行一场无人能懂的古老对话。
真正的异变,源自南宫仆射。
她头顶那枚代代相传的“陨星石核”,此刻已不再是死物。一缕缕漆黑如墨的光焰自奇石中溢出,如活物般缠绕着她的身躯。她那张清冷绝世的容颜上,浮现出痛苦与迷茫,意识正被一股不属于她的古老意志急速吞噬。
“嗬……”
一声不似人声的低沉嘶吼,自她喉间发出。她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被深不见底的幽暗所占据。手中双刀,未经她本人催动,自行发出凄厉的刀鸣,不受控制地朝着那金色梵文构成的阵法光壁,猛然劈下!
一刀,朴实无华,却裹挟着一股纯粹至极的毁灭气息。
“铛!”
一声巨响,万佛朝宗大阵的光壁竟被这一刀劈得剧烈摇晃,其上数道佛陀虚影应声溃散。
“南宫!”
徐锋眼神一凝,身形欲动,试图靠近。然而,他还未踏出三步,一股无形却霸道至极的斥力便从南宫仆射周身轰然荡开。那斥力并非真气,而是一种更为本源的力量,仿佛是空间本身的排斥。
徐锋被这股斥力震得气血一滞,生生止住了脚步。他心中一沉,瞬间明了,此刻的南宫仆射,已非她自己。那沉寂了千百年的“陨星石核”,其意志,苏醒了。
也就在三石共鸣达到某个顶点的刹那,洛阳的身子猛地一颤,她扶住额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数光怪陆离的破碎画面,如决堤江水,在她神魂深处疯狂涌现。
那是……一片无垠的星海。
一颗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星辰,周身燃烧着灰败的火焰,正缓缓撞向一方生机盎然的世界。
“不……不是石头……”洛阳的声音艰涩而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她极大的心力,“是……界外星辰!”
她猛然抬头,望向那被阵法、奇石、天地元气搅得混乱不堪的山巅,记忆的迷雾被彻底撕开。
“我想起来了……数千年前,一颗界外星辰试图吞噬此界灵气,我与当世数位至强者联手,在天外将其击碎!”她语速极快,带着一丝尚未平复的惊悸,“那星辰的核心,碎裂成了数块,散落人间!”
“三块……是三块!”洛阳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阵中的拓跋菩萨与气息大变的南宫仆射,“那星辰蕴含三种本源之力!拓跋菩萨所得的,是‘毁灭’!南宫家先祖机缘巧合得到的,是‘生机’!而这烂陀山地底最大的那一块,便是‘时空’!”
生机、毁灭、时空。
这才是三块奇石的真正面目。
一段更为久远的记忆浮现,洛阳的脸色愈发难看,其中甚至带着一丝被背叛的愤怒。
“当年围剿星辰的强者中,便有拓跋菩萨的先祖!可他在最后关头……背叛了我们!他想独吞整颗星核,结果被星核狂暴的力量反噬,当场身死道消,星核这才碎裂流散……拓跋菩萨,他不止是为了力量,他是在……完成他先祖未能完成的遗愿!”
这桩横跨数千年的上古秘辛,如一道惊雷,在徐锋心头炸响。
几乎就在洛阳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苍老而怨毒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洛阳与徐锋的神魂中响起。
“洛凰,你终于想起来了!”
是拓跋菩萨!
他竟在万佛大阵的镇压与能量融合的关头,还有余力隔空传音,言语中充满了压抑了千年的怨恨与扭曲的快意。
“当年若非尔等鼠目寸光,从中阻挠,吾族早已掌控此界,登临仙神之上!何至于让此方天地灵气日益枯竭,沦为末法之世!”
“今日,我便要在此,纠正历史的错误!以三石归一为基,重铸星核,执掌此界生死!”
图穷匕见,再无遮掩。
徐锋心神剧震。他终于明白了拓跋菩萨那近乎疯狂的执念从何而来。这早已不是单纯的武道之争,而是一场延续了数千年的道统与血脉之战。他更意识到,局势的凶险,已远超他最初的预料。
若真让三石合一,重现那“界外星辰”的威能,恐怕整个人间,都将化为炼狱。
“轰隆——”
天际,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被狂暴的元气撕开,如一道丑陋的伤疤。烂陀山大阵在三石共鸣之下,已是摇摇欲坠,构成囚笼的金色梵文忽明忽暗,随时都可能崩溃。
“噗!”
山中,一位主持阵法的烂陀山长老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下去。他的倒下,仿佛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越来越多的僧人面如金纸,修为不支。
青鸟手持长枪,一言不发地护在徐锋身前,枪尖斜指,神色凝重到了极点。她看不懂那些上古秘辛,但她能感受到那股足以毁灭一切的恐怖威压。
千钧一发。
徐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震动,眼中再无半分犹疑,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他当机立断,对身旁的洛阳沉声道:“洛凰,不能再等了!拓跋菩萨的本体被大阵暂困,你我合力,必须先切断南宫仆射与他的联系,稳住‘陨星石核’!”
他的【万物洞悉】神通,在那三石共鸣的庞大压力与洛阳的记忆碎片的双重刺激下,已于电光石火间,推演出了一线生机。
那是一道从未有人施展过的秘法,行差踏错一步,便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可眼下,他已别无选择。
为一人,亦为苍生。
这一局,他必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