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的报告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在阿娣小队和萌芽哨所间掀起了巨浪。
泰拉祖尔在无意识间,竟然向它失落的远古伙伴坐标发送了“谐波信号”!这信号微弱到几乎无法被常规手段检测,若非其频率与阿娣等人的心光共鸣高度相关,且被纪元之树与万界方舟的顶级监测网络同时捕捉分析,根本无从察觉。
“立刻分析信号内容与目标坐标的精确性!”林秀在勘探艇内立刻下令,同时与阿娣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信号内容极其简单,近乎本能,”维克多的虚拟影像投射在艇内,语速加快,“主要是泰拉祖尔当前的核心生命频率‘签名’,混合了……我们施加影响的‘园丁频率’特征,以及一种强烈的、未加修饰的‘存在确认’与……‘孤独询唤’情绪。”
“至于目标坐标,”维克多的影像调出星图,几个模糊的光点在极其遥远的、几乎位于当前可观测宇宙边缘的区域闪烁,“由于信号本身的超距性质和年代久远造成的坐标漂移,我们只能锁定三个大致方向扇形区。但可以确定,信号确实发出去了,并且……正在被‘某种东西’接收和……‘放大’!”
“放大?!”老查理在哨所那边惊呼。
“是的,”维克多的数据流疯狂滚动,“就在信号发出后的第七个标准时,我们监测到其中一个方向扇形区(编号阿尔法方向)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出现了极其细微但规则的扰动,扰动模式……与泰拉祖尔发出的谐波信号存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镜像相关性!
这意味着,在那个方向,存在一个至少能够接收并主动增强该信号的东西或……存在!”
事情的性质瞬间变了。这不再是单纯的星球意识无意识行为,而是可能引来了未知的、具备高度技术或独特生命能力的外部关注!
“能确定增强源的性质吗?是天然构造体?还是……”林秀的心提了起来。
“无法确定!”维克多快速回答,“距离太远,干扰太多。但增强行为本身显示出一定的智能性和目的性——它没有回复复杂信息,只是单纯地放大了泰拉祖尔的‘呼唤’,仿佛在说‘我听到了’,或者……‘让更多的人\/存在听到’。”
阿娣的虚拟影像光芒闪烁,他正在与泰拉祖尔的祖灵之心紧急沟通。星球意识对自身无意识发出的“呼唤”也感到茫然,甚至有些不安,因为它也隐约感觉到了那来自遥远深空的、“放大”回音所带来的、陌生的压力。
“它并非恶意,至少目前感知如此,”阿娣向众人传达,“但充满了未知。泰拉祖尔很困惑,它残留的记忆中对那三个方向的‘伙伴’印象也已模糊。”
就在这时,更加惊人的变化发生了!
监测网络传来刺耳的警报!不是来自遥远的深空,而是来自泰拉祖尔自身!
在星球赤道区域,一片此前并未被重点关注的、名为“脉动菌原”的广袤紫色菌毯地带,突然发生了剧变!这片菌毯原本只是缓慢蠕动,吸收地热,并无特别。但此刻,它仿佛接收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开始疯狂生长、隆起,表面的菌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交织、硬化,并在菌毯中心区域,形成了一个直径超过十公里的、复杂的有机结构!
那结构如同一个巨大的、由真菌和硬化植物组织构成的“花朵”,又像是一个简陋却庞大的生物天线阵列!它缓缓转向,菌丝构成的“聚焦面”精准地对准了星空中的阿尔法方向——那个传来信号增强回应的方向!
“泰拉祖尔地表出现未知生物聚合体!能量读数飙升!它……它正在主动抽取星球地热和生物能,向阿尔法方向发送……第二波信号!信号强度是之前无意识发散的千百倍!内容……内容更加复杂!”监测员的声音在颤抖。
“什么内容?!”林秀急问。
“初步解析……包含泰拉祖尔当前完整的生态数据包、星体坐标、以及……我们‘园丁’的模糊频率特征!还有……强烈的、非理性的‘连接请求’!”维克多的声音也失去了平日的冷静,“这个生物天线不是泰拉祖尔主意识控制的!是它星球生态系统中某个深层、古老的子系统,被那遥远的‘回音’激活了!它在‘代表’泰拉祖尔进行回应,而且……把我们也‘介绍’出去了!”
麻烦大了!这颗星球就像一个刚刚重启、防火墙还没装好的远古超级计算机,内部不知埋藏着多少未知的、可能带有“自动应答”协议的古董程序!而现在,一个来自远古“好友列表”的“上线提醒”,就可能触发这些程序!
“能切断那个生物天线的能量供应吗?或者干扰其信号发射?”老查理急道。
“正在尝试!晶语族规则干扰波束准备发射!流光族准备进行心灵层面的‘安抚’与‘压制’!”哨所进入紧急状态。
然而,似乎还是晚了一步。
生物天线“嗡”地一声,完成了第一次全力发射。一道肉眼不可见、但能量探测器上显示为璀璨光柱的生物信息流,冲破泰拉祖尔的大气层,射向深邃的阿尔法星空。
发射完毕后,那巨大的生物天线仿佛耗尽了能量,迅速枯萎、坍塌,化为一片灰烬。但它的“任务”已经完成。
接下来,是令人窒息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萌芽哨所和万界方舟进入最高戒备,所有武器系统待命,防御护盾全开。阿娣全力安抚着泰拉祖尔愈发不安的主意识,同时与纪元之树深度连接,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空间异常。
六个标准时后。
阿尔法方向的星空,原本空无一物的区域,空间突然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
不是跃迁的闪光,也不是舰船出现的扭曲,而是整个那片区域的空间结构本身,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池塘,泛起了清晰可见的、不断扩大的涟漪!
紧接着,在涟漪的中心,一个存在,缓缓“浮”了出来。
那不是舰船。
那更像是一颗……小型的、活着的星球碎片。它通体覆盖着暗金色的、如同角质和金属混合的奇异外壳,外壳上布满蜂窝状的结构,不断开合,吞吐着幽蓝的能量微光。它的形状不规则,边缘伸出许多缓慢摆动的、粗大的有机触须或根须状结构。
最令人惊愕的是,在这“碎片”的“地表”,隐约可以看到类似城市轮廓的、但完全由生物组织构成的隆起,以及一些缓慢移动的、巨大的阴影。
它没有发出任何常规通讯信号。
但一股庞大、混沌、带着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沧桑感,同时又夹杂着一丝清晰好奇与审视意志的生物场,如同无形的潮水,顷刻间席卷了整个泰拉祖星系!
这股生物场扫过万界方舟,扫过萌芽哨所,最后重重地“落”在泰拉祖尔星球上,并在阿娣和其小队所在的核心记忆圣所位置,产生了明显的“聚焦”感。
一个宏大、低沉、仿佛无数生命同时低语的声音,直接在阿娣、林秀以及所有精神感知敏锐的个体意识深处轰然响起,使用的是一种古老的、但泰拉祖尔记忆深处留有残印的宇宙通用语变体:
“呼唤……收到了……古老的绿裔兄弟……”
“漫长……沉睡……断裂的弦……再次……颤动……”
“你……变了……你的‘声音’里……掺入了……新的‘音符’……”
“那些……微小的……发光体……是什么?”
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牢牢锁定了万界方舟,以及阿娣那散发着独特心光的虚拟影像。
远古的“伙伴”,以超出所有人预料的方式,对那声孤独的呼唤,给出了直接而极具压迫感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