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8日上午9点,香港四季酒店38层的酒店房间里,空调的嗡鸣声如同被困在金属管道里的蜂群,陈默盯着港交所最新公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淡红痕迹,许久未散。“1供5,每股0.05港元。”王野的声音从视频会议里传来,带着压抑的焦虑,他身后的陆家嘴办公室里,林语晨正在快速敲击键盘,屏幕上的供股数据如红色警报般闪烁,“参与供股需再投入15.5万港元,否则持股比例将被稀释98%,只剩0.044%的权益——相当于在这家公司里,你连一张完整的投票权都没有。”
陈默的目光落在账户余额上——4.46万港元,刚好是合股后的市值。他摸出西装内袋的财务计算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按下数字键的力度几乎要将按键嵌进机身。“6.2万股乘以5供股权,再乘以0.05港元的供股价...”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切实际的侥幸,“需要15.5万港元,对吧?”
“cR价格已经跌到0.03港元,”林语晨的远程画面切入,她的指尖在供股权交易数据图表上滑动,红色曲线陡峭下坠的角度让人心惊,“较供股价折价40%,而且成交量不足市值的0.5%。”她的声音里带着量化分析师特有的冷静,却掩盖不住对散户处境的愤怒,“大股东关联方正在暗盘以0.02港元承接,他们的实际成本连供股价的一半都不到。”
屏幕里的李律师推了推眼镜,背景中《香港公司条例》注释本的书脊反射着冷光:“根据《证券及期货条例》第571章,供股权交易是散户的最后出口,但流动性枯竭意味着您可能连0.03港元都卖不到。”他调出2024年xx集团的案例,“当时cR价格最终跌至供股价的18%,散户持仓平均损失达92%。”
“富荣贸易的股权穿透图出来了。”林语晨的声音突然提高,她将股权架构图推至屏幕中央,“所谓的‘白武士’账户,实际由大股东的表亲控制,而‘富荣贸易’的唯一股东是大股东司机的妻子——上周刚完成法定代表人变更。”
陈默的手指划过屏幕上的关联交易金额,占营收85%的数字用红笔圈出,墨迹在pdF上晕开细小的毛边:“虚增营收、自融自用、合股供股循环...”他的声音突然低沉,“这是教科书级的老千股操作。”
“但举证需要时间。”李律师翻动法律文本的声音清晰可闻,“跨境调取银行流水至少需要3个月,而供股的最后接受日期是7月10日——也就是后天。”他的手指敲击着桌面,“陈先生,您需要在48小时内做出决定。”
王野突然插话,声音里带着技术人员的敏锐:“做空数据异常,认沽涡轮未平仓合约激增300%,delta值超过1.2,说明外资机构在大量买入看跌期权。”他调出期权 Greeks 数据,“他们赌的就是散户走投无路时的恐慌性抛售。”
午间的阳光透过云层,在地毯上投下斑驳光影,陈默摊开财务计算器,反复计算两种选择的损失。空调出风口的冷风拂过他的后颈,让那些因焦虑而冒出的冷汗瞬间变得冰凉。
- 放弃供股:6.2万股x0.072港元=0.446万港元,扣除券商强制平仓的手续费和滑点损耗,最终仅剩892港元。这个数字让他想起小张女儿手术费单据上的小数点后两位,此刻却显得如此讽刺。
- 参与供股:投入15.5万港元,持仓变为37.2万股(6.2万x6),假设股价反弹至0.1港元,价值3.72万港元,净亏损超70%。而根据王野的模型预测,股价在供股后暴跌50%的概率超过80%。
“这不是数学题,”陈默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这是道选择题——是被割掉一只手,还是两只手都被砍掉。”
李律师沉默片刻,背景里传来同事的低声讨论:“如果放弃供股,您还能保留一点火种;如果参与,可能连火种都没了。”
陈默摸出钱包,里面夹着小张女儿的手术缴费单,金额栏的“港元”被红笔圈了又圈。此刻,账户里的4.46万港元恰好是这个数字的十分之一,像是命运的嘲弄。他想起小张临终前说的“代码能算出概率,却算不出人心”,终于明白这句话的重量。
下午3点,供股权交易正式开启,cR价格如林语晨预测的那样暴跌40%至0.018港元,卖盘堆积量达到流通股的300%。陈默看着交易界面的“卖出”按钮,鼠标指针在上面停留了10秒,这10秒里,他想起了初次踏入港股时的雄心壮志,想起黑池交易时的孤注一掷,想起了中环策略会上林总袖口的袖扣。
“他们用了三年时间布局这家公司。”林语晨的消息弹窗跳出,附带富荣贸易的银行流水,“15.5万港元供股资金将直接进入大股东的质押贷款账户,这是自融自用的闭环。”
王野的声音带着哽咽:“头儿,港股通标的平均每年合股供股3.2次,这是他们的生存模式。”
陈默扯下领带摔在桌上,却发现领带夹早已在442章的崩溃中遗失。他盯着屏幕上的“确认割肉”按钮,想起操盘日志里的批注:“香江的代码不是渡海桥梁,而是布满暗礁的海峡。”此刻,他终于承认,自己不仅没能渡海,还险些葬身海底。
深夜,当指针指向凌晨2点,陈默终于按下确认键,以0.03港元割肉离场,账户余额仅剩892港元。操盘日志的批注还带着泪痕:“港股的每一次供股都是一次屠杀,区别只在于是主动缴械还是被动分尸。”
屏幕右下角弹出新邮件,标题为“老千股生存指南”,发件人显示为“量子匿名者”。附件是37个港股合股供股案例,其中“中国新经济投资”的供股记录与当前标的如出一辙,每个案例都标注着“注意关联交易中的离岸公司”“警惕低成交量高股息陷阱”。
林语晨的消息几乎同时到达:“富荣贸易在开曼群岛注册,关联交易资金通过17层壳公司流转,最终进入L&L capital的离岸账户。”她的声音里带着新的警觉,“这是量子资本的典型操作手法。”
陈默望向窗外的维多利亚港,某栋大楼的量子计算机房依然亮着,那些在合股中缩水的量子比特,正在为下一轮收割重新编程。他摸出《韭菜忏悔录2》,在“港股地狱”章节写下:“当你以为看到了底,其实只是屠宰场的第一层。”保存文档时,系统提示“存储空间不足”,他这才想起U盘已销毁——那个存储着小张最后代码的U盘,终究没能成为他的救生艇。
技术中心的硬盘发出规律的读写声,陈默捡起地上的领带,发现内衬里露出半截蓝色导线——那是小张最后一次调试算法时留下的。远处的天星小轮鸣笛而过,笛声中带着旧时代的沧桑,却也暗藏新时代的曙光。他知道,那些被标记为“异常”的关联交易,即将成为揭开地狱级财报的钥匙,而他,终于不再是待宰的羔羊。这一次,他要带着满身伤痕,成为规则的破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