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将手头的文字看完,此刻看向阶下母女,认真打量:
远离咸阳宫,遇见美人的概率就大大降低了。
胡夫人也就罢了,毕竟突遭大变,容色沧桑憔悴,自然提不上什么荣光。
倒是气度沉稳,哪怕如今浑身僵硬的坐在那里,也仍显出两分沉静来。
再看她年轻的女儿阿燕。
对方约摸十六七岁,脸蛋倒是犹带稚气,但容貌在精心妆点之下,也只堪称小家碧玉罢了。
毕竟梧桐学宫所代表的阶层虽是读书人,但日常吃穿用度,仍比不得豪强大族。
因而恐怕日常吃的也多粗糙。
在这种情况下,牙齿要用力咀嚼,除非先天基因优势,否则大部分人的脸蛋线条并不会格外流畅顺滑。
营养不够均匀,气血与皮肤又差些许。虽则阿燕脸上用了妆粉看不太清楚,但……
也仍是不够美貌。
她日常在咸阳宫见惯了楚夫人和秦八子那样的美人,便是不起眼的丹与飞青,其面容也是秀丽清新。
更别提还有郑夫人英气勃勃,齐八子心思柔弱,未语泪先流……
这么一想,姬衡吃的真好啊!
她又略略走神了。
阿燕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却又接到身侧母亲飞过来的一枚眼刀,不由更加瑟缩。
她心想,自从和离后阿母独身返家,连她和阿兄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
又心头惴惴,不知王后看自己可有什么想法?莫非真要去王后身边为她端茶送水吗?
她看着自己从袖中露出的纤纤指尖,一时又开始自怜自伤。
高阶之上的王后开口了。
但问的却不是阿燕,而是她的母亲:
“胡夫人,乌籽之前提的那件事,你想好了吗?”
胡夫人一愣。
长史之前提的那句话,她确实有放在心上。
只是……
她又忍不住看了看女儿。
只是此次前来,为的是为女儿求一个前程。
哪怕是跟在长身边为奴为婢,也需得叫她暂时与月梧分开。
否则的话,未来又哪有什么前途和姻缘可言?
没有大好前途也就罢了,万一月梧为了攀附贵人,又将其送去做妾做婢……
胡夫人握紧拳头。
当下女子的前途不外乎这些,若是能做贵人的姬妾,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可是阿燕她的性子,又哪里是能伏低做小做妾的呢?
留在王后身边,哪怕是嫁于宫中侍卫,总也算是一份能叫他自身立起来的归宿。
否则她跟在月梧身边,日后要自己烧茶煮饭,洒扫拾柴……
既然都是做这些磨砺人的粗活,又为何不侍奉更有前途的长史呢?
而若想叫女儿不做这些,吃好穿好呼奴唤婢,自己就要继续供月梧财帛。
因为自来没有女儿使唤奴婢,而父亲却无人照料的。
可是……
胡夫人暗暗握紧拳头。
此话有些不慈,亦有些不仁——可是她不愿意。
女儿识文断字,王后连普通人都肯招贤,假如跟在长史身边,迟早也会得用。哪怕前几年艰苦些……
忍一忍罢了。
她初时嫁给月梧,难道便不艰苦吗?
胡夫人一片父母心,细心为女儿铺下这阶梯。
可万万没想到,王后看上的却是自己。
身侧阿燕也同样瞪大眼睛,面上全是不可思议。
如此情态显现,乌籽首先就在心内摇头:
按王后的说法,对方没有什么专业技能显现,如今又在处事时七情上脸。
看来对方是位遗漏人才的可能性又降低了。
而胡夫人犹豫道:
“回王后,月梧持身不正,言语不敬,受此刑罚乃罪有应得。只是妾的女儿正值青春韶华,若跟在其阿父身边,恐怕未来一片渺茫。因而特意前来恳求……”
她殷殷道:“哪怕是于长史身边端茶倒水,妾都心满意足——恳请王后宽容,日后妾亦当为奴为婢,任由王后差遣!”
她起身叩拜。
然而久久未听得上方有传来什么声音。
阿燕在背后悄悄抬头,却见上方的王后漫不经心将玉杯放在桌上。
咔哒一声清响,教母女心头都不由又紧绷了一瞬。
而后对方笑了起来,随口道:“倒像配货一般……”
买奢侈品不向来如此吗?想买这个包,须得先买他们的丝巾。
何为【配货】,胡夫人不懂。
但既然以【货】论处,她知王后对她的行为并不赞同,此刻额头汗水涔涔渗出,却又将身子压得更低了些:
“求王后……”
声音颤颤,如此惶恐。
秦时本来略有不满。
胡夫人其实也并未显出什么了不得的才能,只是她知晓如今读书识字的贵女出来做事的可能太少,因而这才给出一次机会。
可没想到,对方满心只有自己的女儿。
看来确实很着急了,想叫这父女分割开来,否则她若是能为王后所用,过得几年攒下些人脉,难道还安置不了自己的女儿吗?
秦时本来坚定想拒绝的。
可胡夫人狠狠叩于地上,声音颤颤,慈母之心,也确实令人动容。
“罢了……”
她叹息一声,恍然不觉自己已然习惯了姬衡常出口的叹息:
“你与月梧和离,如今自然与他所受刑罚无甚干连。我用你,也算不违逆大王的恩德。”
“倒是月梧的女儿,未立寸功,未见其才智,倘若贸然启用,岂不是违背大王谕令?”
她淡淡吩咐:“虽你说不介意她给乌籽端茶倒水……可乌籽亦是长史,为她端茶倒水贴身伺候,乃是咸阳宫中有等级的侍女黄门才有的机会,你女儿却是暂时排不上了。”
“若她愿意,就让她去甘泉宫做个初等侍女吧。”
秦时笑了起来。
虽然人人传她仁善,但她的善也是有限度的。
比如此刻:“日后你的女儿该如何提拔,只看你们母女为我立下何等功劳了。”
胡夫人心头沉甸甸的,但却又在这沉甸甸中,仿佛有绿芽破开巨石,露出头来承接阳光雨露。
她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惊喜,再次狠狠扣拜:
“妾感激不尽!谢王后!拜谢王后!”
而她身后年轻的女郎,面上是止不住的震惊与狼狈,又被她拉拽着,同样狠狠叩下头去。
? ?今晚大半时间都用来打喷嚏流鼻涕了擦鼻涕擤鼻涕了……
?
怕犯困又不敢吃感冒药,准备等写完了点一碗酸辣的云南米线,结果想吃的全都打烊了……
?
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