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景渊抱以一拳,一脸正色道:“在下户籍上写的名字是:韩景渊。记名于拓跋太妃韩飞燕名下。
“陛下念太妃之情,护我周全,户籍采用的是秘档形式。密档外层另封一档,名唤:萧临。”
谢和的脑子嗡嗡然一下,难以置信:
自家小侄女,嫁的竟是当今赫赫有名的小北王。
而他的大哥,竟千方百计地想要拆散他们,做了种种错事。
最近玉京城内大家最津津乐道的是:
小北王的婚事。
他在朝中也听说了:全玉京城的名门贵女,都在跃跃欲试,想成为小北王的正妻。
即便不能成正妻,如果可以嫁给他做侧妻,也大有人愿意。
据传,萧临定下亲事之日,就是封王之时。
而今年,小北王肯定会完婚。
他的婚事,将是轰动玉京城的大事。
之前,谢和还在猜测,小北王最终会听谁的话,娶谁家女。
在他看来,小北王不管娶谁家贵女,都会有麻烦缠身。
这个皇族的外甥,太过骁勇,皇上又是垂暮之年,三个亲王又都不怎么成气候,所以,会有忌惮。
将来,小北王是怎样一个结果,谁都说不准。
没料到啊,吃瓜吃到自己家了。
“这事……兰台知道吗?”
谢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
“还没机会说。”
韩景渊实言相告。
谢和则面露疑惑,同时浮现隐隐不悦之色:“你私下娶我侄女,这事,皇上太后他们不知道吧!
“这婚事,现在算什么?算你在外置办了外室?
“兰台心高气傲,怎受得了如此欺瞒?
“小北王,就算您名震边关,可于姻缘一事上,如此做法,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
每一句话都带着指控,透着不满。
韩景渊却不生气,很高兴谢家这位长辈,是在真心爱护晚辈,忙双手一揖:
“谢侍郎莫怪,这桩婚事,晚辈是结得匆忙,但一切有按着旧礼进行。三书六礼,官媒下聘,走的是民间婚仪形制。
“婚事大小事宜皆是太妃亲手安排、主持的,晚辈自会以正妻之位相待。皇上那边已知此事,并已认可,春日宴,晚辈便带兰台去觐见皇上,叩拜双亲。”
这话一出,谢和的态度终于缓和下来,遂点了点头:
“但在之前,贤侄婿最好和兰台道明自己的身份,让她有点心理准备。”
韩景渊点头:“晚辈有此打算。”
谢和的眉头却皱了起来:“等一下,不对,你既早知谢靖要暗算兰台,为什么不早早言明身份。
“如今你让他在同僚面前颜面丢尽,对你有什么好处?
“说到底,他是你岳丈。翁婿闹得不可开交,兰台又是庶女,将来兰台如何在你萧氏一族当宗妇?”
他目光灼灼逼视:“你筹谋这一切,到底在图谋什么?”
谢和果然身怀七窍玲珑心,立刻就发现不对劲。
韩景渊抱拳:“晚辈有四个目的。第一,让夫人看清身边人的真面目。
“第二,请谢侍郎看透令兄的真面目,下一个决心。”
谢和接话:“什么决心?”
韩景渊:“废掉谢靖家主位,请你取而代之。第三,请谢祭酒助梅姨娘拿到放妾书,她的脱籍文书,晚辈已帮她拿到。
“第四,过继谢兰台到你名下。”
谢和听得一惊,继而肃然起敬:
好一个小北王!
这一招将计就计,不光废掉了谢靖,还帮谢兰台正了娘家身份,日后,她入萧氏做宗妇,谢氏家主嫡女的身份,可要比谢氏庶女的身份强上不少。
果然是个心思叵测的厉害角色。
*
彼时,谢兰台守在老太太床边。
谢云湘坐了一会儿,就回了。
昏昏欲睡时,门开,韩景渊走进来,到床边看了一眼,说道:
“药需要含3个时辰,才能彻底进入血液循环,你守着没用,临窗那边有张榻,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力更好地照看祖母……”
谢兰台立刻惊醒,转头看,眼神显得迷迷糊糊:
“哦,我等一下就去。”
适时,一只手掌覆上她的后脑,轻轻抚了抚。
这动作带着一些怜惜的意味。
谢兰台忽想到之前在素园,自己同他说话时,语气很冲,当时,她对他的专制和霸道很是不满,但经过今天晚上的事,她明白了,他不说有他不说的好心。
谢府于她就是虎狼窝,一不小心就会被吃一个干干净净。
没有祖母庇护,她很容易任人宰割。
“谢谢你去找小北王帮祖母找来了药……还有,昨天,我对你说话的态度不好,我在这里向你道歉。对不起。”
她站了起来,态度真诚地道了歉。
韩景渊神情温静:“不怪,你也是关心则乱。换作我祖母病得厉害,却被人瞒着,我也会生气。我脾气本来就大,一点就着,搞不好还会大打出手……”
他能设身处地地替她设想,她颇为欣慰。
但她还是强调了一句:
“所以,夫君,以后若遇上事关老太太,或是事关我母亲、弟弟妹妹的事,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她轻轻软软地请求道;“我真的不想被蒙在鼓里,可以吗?”
韩景渊点头:“好。”
他拉她到花桌边坐下:“有一件事,要同你说,我觉得你应该有一个心理准备。”
“什么?”
桌上温着花茶。
她给他倒了一杯,自己也喝了一杯。
他定定看她,凝声道:
“从种种迹象来看,你极有可能不是谢家的孩子。”
原来他也发觉不对劲了。
“你父亲可能知道一些情况,他这么针对你,总是有原因的。等一下,我去找他探探底。刚刚我找他没找到。”
“好。”
她点头,心里犹豫:“如果查出来,我身份很不好,为了不影响到你的仕途,你随时可以……唔……”
韩景渊忽然毫无预兆地倾身而来,以薄唇封住了她未尽的言语。
她惊得睁大双眼,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被他牢牢托住后脑,彻底断了退路。
而他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炽热而汹涌,攻城略地般攫取她的呼吸。
谢兰台的心跳快得发疼,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他的衣襟,整个人就像被卷入了一场失控的风暴。
唇瓣被他厮磨得发烫,连带着耳根、脖颈都烧起一片绯红。
这个男人,真是疯子。
门外,春祺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连忙退出去,唇角含笑,小脸则涨得通红。
室内,谢兰台推开她,轻轻娇喘着,转头看向床那头,嗔道:
“这是在祖母房里,你……怎么可以?”
“你若说混账话,我就做混账事。”
他一点也不以为耻,眼神灼灼,又带着莫名的温情:
“老太太若醒着,也是愿意看到的。她希望我们夫妻和睦,你觉得呢?”
真会说歪理。
她抿了抿唇,轻轻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身世,有着见不得光的秘密,可能拖累你,难道我还应该留在韩家?”
“那如果我说,我在干的事情,也很危险,可能会连累你,我是不是没资格,要求你留下做我妻子?”
谢兰台一愣,望过去,二人四目相交。
她立刻反问道:“所以,你真的在帮小北王干特别危险的事情?”
“是。”
竟如此坦诚。
“搞不好,我可能会变成一无所有的韩景渊,甚至可能还有性命之忧。”
他说得无比直接。
谢兰台又惊了惊,想到了前世,莫名有了焦虑,咬唇道:
“那你必须注意了,春日宴当日,宣王会中毒;之后,齐王会被查出私造军械;宁王会在赈灾的时候被刺杀——最后,长公主不知搞出了什么事,会被赐死,小北王会被迫逃离玉京……
“我帮不上你什么,只能希望日后,小北王和长公主都不要出事。”
前世的事,她虽有信息网,了解了一些,但不是很透彻:
长公主被赐死的背后,可能有更复杂的隐情。
“你说什么,长公主会被赐死,小北王会逃离玉京?”
韩景渊见她说得如此笃定,心头暗暗一沉。
也就是说:前世,他图谋的事没成功?
但为什么母亲会被赐死?
要知道皇上最最宠爱的也就是这个小妹,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忽听说母亲会被赐死,他的心,无法不惊骇。
“我……没办法向你解释为什么我会知道,你需要知道的是,这些事都有可能发生,你要尽量规避被居心叵测的人算计到,小北王是你的贵人,小北王出事,你必会受到连累……
“既然我们要做夫妻,我希望你要好好的!”
虽然小北王让他害怕,长公主对她又很不善,但与国而言,他们都是国家的栋梁,活着,对国家而言有利无害。
正好,这个时候,门外有人唤:“爷,没找着谢靖,也不知道他躲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倒是阿风来了,让您去那边,马上。”
“好。”
韩景渊其实很想再问一些更详细的前世内幕,但眼下,她对自己不够信任,也不可能全盘托出。
那就先办那边的事。
“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明天谢家还有一场大戏,我帮你处理了一些后顾之忧,到时你配合一下!”
没再多说什么。
他快步离去。
谢兰台要好奇死了:
明天还有大戏?
什么大戏呀?
这家伙,明知道谢靖要算计自己,没阻止,而任由其发生,继而当众揭穿他,似藏着别的图谋。
他,是不是在玩一箭数雕的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