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我那个四叔啊,死得也不冤枉,他跟我爹那一辈的,就属他最小!家里的老小,肯定最受宠呗,我爷爷奶奶从小就惯着他,给他惯坏了。兄弟四个啊,被枪毙的有我大伯,还有就是我四叔了。我爹是老三,也被牵连了,嗨,摊上了这么两个没模样的亲戚。我们家的身份啊,几代人都不清白了……”
那个大胡子司机,说完了,就又继续修车了。
苏晨点着头,秦淮仁又把话接上了,继续说道:“你知道吗?这个县城里最好的饭店,田锦江饭店,就是他们兄弟四个人合资开的饭店。靠欺行霸市,吃拿卡要这些,人家到现在的财产据说有上千万了,我们这些个百万富翁跟人家比,那就是小弟弟。”
苏晨还是有点不可置信,就问:“不会吧,这个年头有百万就很了不起了。他们有上千万,这是抢银行才有的钱吧!反正,我不信,我不信这钱有这么多。”
秦淮仁往地上一坐,就开口跟他说了起来,还是那种很耐心的。
“你别不信啊,人家是当地的首富呢!人家做海产生意比较早,八十年代的时候,咱们北省的还很穷,就连你们这种省城的市里人,一家一户一个月的收入也就小一百块。可是,南方尤其是深圳这些地区早就吃上改革开放的红利了,你不知道吧,人家是最早搞海产生意的,而且院校国外呢!外国人多有钱啊,所以,人家赚钱顶咱们七八个呢!要不是这几个兄弟,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话,他们也不会一点家业也留不下。其实呢,要是早点收手,这倒也还好,偏偏觉得这么做来钱快,结果,被政府给一锅端了。主要是,他们几个做得太过分了,还是因为他们弄出来了人命,这是最过分的。”
苏晨把手插在腰上,撇着嘴吹了一下额头垂下的一缕头发,又说:“钱到底是不是好东西呢,这几个兄弟干什么都为了钱。本来那么有钱了,就好好过日子呗,这么说的话,还是钱害了他们的呢!”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呢?确实,谁都喜欢钱,包括你、我,就连张志军、吕泰和赵炳森也不例外,都是为了赚钱而来的。只不过,他们这些犯罪分子,为了钱就铤而走险。也给足了他们杀人越货的理由,现在的社会就是个弱肉强食的环境,谁能说谁一定干净,一定无辜吗?”
秦淮仁的话似乎很有道理,苏晨也开始琢磨了起来,但还是没有想明白,又问了起来。
“杀人可是犯罪啊!难道,这伙人真的敢为了钱而去杀人?”
这个问题如此幼稚,秦淮仁却没有跟她争论,只是继续说着自己的道理。
“对啊,钱就是资本,马克思在《资本论》里写过一句话!当利润达到10%时,便有人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时,他们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而当利润达到300%时,甚至连上绞刑架都毫不畏惧。只要好处给得够多,什么法律什么道德……几乎都不值一提。”
秦淮仁说得有点累了,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前几年,他们还没有被政府处理的时候,就因为收购海产的事情,跟当地的渔民发生了争执,起了摩擦。那个老四,下手最狠,直接一斧子下去,把人家的头砍两瓣了……出了人命,人家以为拿钱就能摆平,直接就给一百五十万,这还只是给受害人的家属。就连当时在场的人,也都给塞了好处,为的就是封住悠悠众生的口。”
“后来呢?是不是有人还是把这件事给捅出来了?”
“可不是嘛!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告密的那个人,知道这一伙人在当地家大业大,根本惹不起。当地的公检法都有自己人,他要是在这里告状,别说告不倒这帮恶徒,他要真是去告了,只怕也没办法在当地混了。所以,就直接上告到中央,检举材料写了一百多页纸。所以,最后还是北京来的人,把他们收拾了。这伙亡命之徒,以为把钱给到位了,死者的家属不去告状闹事,他们就没事!可是,还真有怕威胁的,也有收买不了的真心。如果,这件事就这么让他们花钱摆平了,那么他们以后肯定会更加肆无忌惮的。当然了,他们就算被抓了,也还挺嚣张,以为蹲几年监狱再花钱打点还是可以出去的。结果呢,又花出去了一百万,就是为了把事情抹平。可是,他们搞错了,因为当时的领导人就是要搞严打,下了决心把社会治安整饬到位的。再说了,京官哪会看得上这一百万呢,他们还是分得清楚的,乌纱帽比这一百万重要。就这样,杀人凶手偿命了,还顺带把他们这里好好扫了一顿,当地的黑恶势力基本上扫清了,但是,刁民还是有不少的。”
苏晨越听越带劲,但还是对钱更感兴趣,于是又说:“淮仁,你也说了这伙人靠的就是欺行霸市起来的,他们不就是垄断了这里的海产了嘛!所以,才有了好的海产出口赚外国人的钱,那……做对外贸易很赚钱了。”
秦淮仁立马点头说:“对啊,跟外国人做生意肯定赚钱,尤其是发达国家的人,养尊处优惯了,舍得花钱过好日子。”
听了秦淮仁这么一说,苏晨才佩服了起来,虽然不是说佩服的五体投地,但也是算是理解到位了。
苏晨又是愣神了几分钟,说道:“哎,难怪方欣总是想拉着我做海外贸易呢!说这一次,俄国人要海产品的机会难得,必须要抓住。俄国人住的地方纬度高,特别寒冷,他们吃的大多都是亚热带或者寒带的海洋动物,什么磷虾和冰鱼一类的,所以说呢,特别想吃咱们国家亚热带的海产!”
这话又给秦淮仁提了个醒,赶紧问道:“苏晨,方欣是不是跟你说过,自己的钱不够维系这么大的海产出口了。要你和吕泰说一说,咱们这些人集资一起做海产贸易给俄国人啊?”
“诶,是啊,方欣就是这个意思的!对了,秦淮仁你那么聪明,要不,你给我拿个主意,你看她说的这个海产的生意,到底能不能做?”
“这个呢……”
苏晨把问题甩给了秦淮仁,他也在脑中检索了一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好,确实,对外进出口贸易做好了的话!那的确很赚钱,可以说是打开了国门,从更远的地方引财而入,尤其是日韩还有欧美的商品,都是以质量过关的,尽管进口的商品有点小贵,但确实比国货要好很多。
只是,他们都没有做过对外贸易,仅有外贸经验的也只有方欣,但是,方欣的投资比较盲目!
而且,如此大利润的声音,估计也不是方欣一个人能拿出来的,对于能不能最后跟方欣合作拿下来如此高利润的项目,实在是不好说。
思来想去,秦淮仁最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苏晨,我劝你还是放弃跟方欣的合作吧?”
“为什么?”
单纯且毫无做生意经验的苏晨,十分疑惑,因为,她也想着自己能够像方欣一样,靠着一次海外贸易从此成为有钱人,成为人生赢家。
然而,秦淮仁的答案让她很失望,只是他还不理解秦淮仁的良苦用心,钱不是那么容易挣到的。
“哎,可惜了,大钱似乎不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挣的。对外贸易,让方欣钻到了个空子,赚了一大笔。但是吧,跟外国人做生意,国家还是要插手的,咱们使不上劲,是不是真正的大钱轮不到我们呢?”
苏晨叹息完了,还是连连摇头,感叹着不公,同样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把握到赚大钱的机会呢,想了想还是很可惜。
秦淮仁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的不甘心,于是,劝说道:“苏晨,别乱想了,你刚才也把真话说出来了。真正的大钱,轮不到我们挣,我们的国家制度就已经安排上了。那种大资本家,尤其是垄断型的资本家是不可能在咱们国家出现的。铁路国有你知道吧,如果归了个人,那么全国的铁道运输都被他拿捏了,咱们的出行不仅贵还受人家气。再说吧,真正赚钱的行业,那就是国企单位,都是暴利的行业,什么矿业,电力还有稀有金属勘探全都是国家的,那才是最赚钱的行业,所以,咱们挣的钱永远都是小钱。”
两人越聊越投机,全然忘了跟他们同行的人存在。
吕泰在远处冲他们大声喊了起来:“哎,你们俩还谈情说爱呢!车修好了,走啦,赶紧去黄涛镇采购了。”
“哎,这就过来了!”苏晨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就跟着秦淮仁一起往汽车那边去了。
就这样,破车行驶在破路上又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