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靖身侧的副将也有些发愣,低声道:“将军,那刘县令不是说,这温泉村不过是个百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吗?怎地会有如此多的人?”
武文靖面色一沉,心中对那刘争的评价又低了几分。
这哪里是百十户人家?
这阵仗,比一些小镇的人口还要多了!
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敢相信一个偏僻山村能聚集起如此声势。
“让此地里正出来答话!”
武文靖压下心中的惊疑,沉声喝道,声音洪亮,远远传了出去。
人群中一阵骚动,片刻之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拄着拐杖,在一个年轻后生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正是甘奶奶和林南。
甘奶奶虽然年迈,但眼神却不浑浊,她先是恭敬地朝着武文靖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老身温泉村甘氏,见过将军。不知将军率大军驾临我们这穷乡僻壤,有何贵干?”
林南站在甘奶奶身侧,虽未开口,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紧紧盯着武文靖,透着一股不屈的意味。
武文靖见出来的是个老妪,心中略感意外,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将领的威严,冷声道:“奉武安县县令刘大人之命,前来捉拿温泉村村民林寒!此人胆大包天,公然违抗县令大人征召令,更聚众抢夺县中粮草,罪不容诛!识相的,速速将林寒交出,并将所抢粮草悉数归还,或可免尔等协从之罪!”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村民们便炸开了锅。
“放屁!那粮食明明是林队长带着我们从帖马山土匪手里抢回来的!什么时候成县太爷的了?”
“就是!那帮杀千刀的土匪抢了咱们多少东西,杀了咱们多少人,官府管过吗?现在林队长替天行道,反倒成了抢粮草了?”
“这官兵不分青红皂白,定是那狗官刘争派来欺负咱们老百姓的!”
一时间,群情激愤,叫骂声此起彼伏。
武文靖脸色铁青,他来之前,刘争确实给他打过“预防针”。
刘争声称,帖马山那伙土匪本已接受安抚,不日即将归顺朝廷,为武安县增添一支百人队伍。
谁知那温泉村的林寒狡诈无比,假意合作,实则设下圈套,偷袭了即将接受招安的帖马山队伍,不仅让武安县平白损失了一支潜在的助力,还抢走了本该上缴县衙的“安抚粮”,致使武安县蒙受重大损失。
此刻听村民的辩解,武文靖自然是一个字也不信,只当是刁民狡辩。
按照刘争的吩?,他本不欲与这些村民多费唇舌,直接拿下林寒便是。
但眼下这阵势,着实让他有些棘手。
上千名村民,虽然武器简陋,但若是真发起疯来,他这几百官兵即便能镇压下去,也必然会付出不小的代价,甚至可能延误捉拿林寒、追回粮食的正事。
武文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容置疑:“本将军只奉命行事!林寒偷袭帖马山,致使我武安县少了一支即将归顺的百人队伍,更折损几十石粮食,证据确凿!尔等莫要听信奸人蛊惑,速速让开,否则休怪本将军不客气!”
他话虽说得强硬,但看着村民们那一张张愤怒而决绝的脸,心中也不禁打起了鼓。
这些人,似乎真的不打算退让。……
与此同时,武安县城。
与温泉村外的剑拔弩张不同,此刻的武安县城门处,显得有些冷清。
几个守城兵丁倚着城墙,昏昏欲睡,连头盔都歪到了一边。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什么人?!”
一个年纪稍长的兵丁被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不耐烦地朝着声音来处望去。
只见近百骑人马,卷起一路烟尘,正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而来,为首一人,手持长弓,面容冷峻。
那兵丁心中一惊,刚想大声呼喝示警,话还未出口,只觉喉间一凉,一支羽箭已经精准地没入了他的咽喉!
他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身子晃了晃,便一头栽倒在地。
“噗!噗!噗!”
几乎在同时,林寒身后的袁猛等人也纷纷张弓搭箭,又是几声利箭破空之声,剩下的几个守城兵丁连反应都来不及,便纷纷中箭倒地,哼都未能哼出一声。
武安县的主力官兵大半都已被武文靖带往温泉村,此刻城内防守之空虚,远超林寒预料。
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趁虚而入,擒贼先擒王!
林寒利落地收起长弓,抽出腰间佩刀,刀锋在夕阳下闪过一抹寒光,他朝着身后众人厉声喝道:“目标,县令府衙!活捉刘争!”
“是!”
身后近百名猎户齐声应喝,声震四野,随即如猛虎下山般,随着林寒直扑县衙方向而去。
此刻,县衙之内。
刘争正斜倚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听着堂下小吏汇报着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心中颇为自得。
他已经派出了武文靖带领精兵前去温泉村,想来用不了多久,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林寒便会被押解回来,那些被“抢走”的粮食也会物归原主。
到时候,他不仅能出一口恶气,还能将功劳簿上再添一笔。
“县……县尊大人……”
一个小吏正结结巴巴地汇报着什么,却被刘争不耐烦地打断。
“行了行了,这点屁事也值得拿到本官面前来说?”
刘争挥了挥手,正准备让其退下,享受片刻的清静。
就在此时,一个衙役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神色慌张,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大……大人!不……不好了!温……温泉村……温泉村的那群刁民……打……打过来了!”
“什么?!”
刘争闻言,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猛地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脸上肥肉一颤,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一把揪住那衙役的衣襟,唾沫横飞地吼道:“温泉村那群泥腿子?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敢来攻打本官的府衙?!”
那衙役被他摇晃得头晕眼花,带着哭腔道:“小……小的说的句句属实啊!他们……他们已经冲进城了!正……正往咱们衙门这边杀过来了!领头的……好像就是那个林寒!”
“林寒?!”
刘争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个在他眼中如同蝼蚁一般的林寒,怎么敢,怎么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这分明是造反!
短暂的惊恐之后,刘争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他色厉内荏地尖叫道:“反了!反了!都给本官堵住大门!快!把所有人都给本官叫过来!给本官守住!守住啊!”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衙门外已经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仿佛催命的鼓点一般,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