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崇岳喉间发紧,强扯出一抹笑:“大长公主说笑了,微臣身为欢儿的亲叔叔,自然得为她多操些心。”
“当真?本宫眼神不好,倒是半点没瞧出来呢。”大长公主语气凉薄,“不然,怎会‘千挑万选’,给她选了吴公子?”
苏崇岳瞬间语塞,后背渗出冷汗。
这般明显的质问,傻子都能听出大长公主的不满!
“大长公主,清河镇的事,微臣也是才得知。实在没想到,吴公子竟、竟捅出这么大篓子!”
苏崇岳低头盯着青砖缝,大长公主如实质的目光压得他脊背发僵,“先前他信誓旦旦,说对苏欢一片真心,谁能料到———”
“吴公子风流成性,苏大人不会不知吧?怎的这会儿又换说辞?”大长公主似笑非笑,“前些日子,苏大人还拍胸脯保证,吴公子是员外郎之子,从小看着长大,是你为苏欢精挑细选的佳婿。”
大长公主语调平缓,苏崇岳却浑身发冷,结结巴巴道:“他、他……”
大长公主倚着金丝楠木椅,周身气场冷冽。
“婚书还没下,他就敢把怀着身孕的青楼女子带回府。日后苏欢真嫁过去,还不得被吴府踩进泥里?”
苏崇岳颤抖着手抹去额间冷汗:“断不会如此!吴公子这次是糊涂,借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亏待欢儿!”
大长公主勾唇冷笑:“他怎不敢?苏二小姐父母早亡,无兄可倚,几个弟妹尚且年幼。嫁过去受了委屈,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吴公子不就仗着这点,才敢如此放肆?”
苏崇岳猛地抬头,赌咒发誓:“他若敢欺负欢儿,微臣第一个饶不了他!”
“你?”大长公主用锦帕轻点唇角,眼底满是嘲讽,“这吴公子,不正是你亲手挑的?”若不是他,苏二小姐怎会卷入这摊浑水!
“况且,本宫听说那女子找上门,吴公子不仅不认母子,见她血崩昏迷,竟也无动于衷。要不是苏二小姐仗义施救,两条人命早就没了。这般行径,哪有半分男子担当?”大长公主眸光骤冷,“苏崇岳,这就是你给亲侄女选的好姻缘!”
“咚”地一声,苏崇岳重重跪地:“是微臣考虑不周,求大长公主恕罪!”
苏黛霜原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此刻才惊觉大长公主对苏欢的维护超乎想象。
难怪来尚仪府的路上,爹爹一路神色凝重……
她瞥见苏欢端坐如松,神情淡漠,心底顿时腾起无名火。
若不是苏欢,爹爹怎会在这儿跪着求原谅?
“堂妹,”苏黛霜强压怒意,“我爹也是为你好,谁能想到吴公子还有这档子事?他以前不过逢场作戏,自从认识你,早收心了。你就饶他这一回,给他一个月时间处理干净?”
苏欢挑眉:“一个月?”
“对!只要一个月,”苏黛霜见她搭话,以为有戏,“他若真心悔改,肯定能办妥———”
“那女子身怀有孕,举目无亲,日子本就艰难。我倒好奇,你说的‘处理干净’,到底是何意思?”苏欢似笑非笑。
“自然是……”苏黛霜余光扫到大长公主面沉如水,后半句生生咽回肚里,“这是吴府的事,堂妹不必操心。”
众人皆知,所谓“处理”,要么孩子没了,要么女子消失。
吴府好歹是官宦门第,嫡长孙生母是青楼出身,传出去必成笑柄。
最稳妥的法子,不过将人送到庄子上,等孩子生下来再抱回府。可即便如此,对未来吴府儿媳而言,也是奇耻大辱。
大长公主睨了苏黛霜一眼:“苏大小姐深居闺阁,对这些腌臜事倒是门儿清。”苏黛霜脸色瞬间惨白。
她自幼跟着娘亲,对宅斗手段耳濡目染。若不是何氏手段狠辣,怎能稳坐苏家主母之位?
早年爹爹纳的美妾,哪个不是进门没多久就香消玉殒?这些事她早已见怪不怪,却忘了这是尚仪府,失言的后果……
“大长公主,臣女、臣女绝无他意!只是觉得姻缘难得……”
“你既觉得可惜,不如自己嫁去吴府。”大长公主不耐打断。
苏黛霜如遭雷击,再不敢多说半句。让她嫁给吴浩?开什么玩笑!
苏崇岳转身怒喝:“轮得到你多嘴?”
苏黛霜慌忙跪地:“臣女失言,请大长公主恕罪!”
死寂在屋内蔓延,空气仿佛凝结成冰。
“本宫累了,都退下吧。”大长公主揉着眉心。
苏崇岳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今日暂时逃过一劫。他刚要迈步,却发现苏欢纹丝未动。
“欢儿,该回府了。”他低声催促。
“回府?回哪个府?”大长公主漫不经心地抚着护甲。
苏崇岳心头一紧:“自、自然是回苏府……”
“差点忘了。”大长公主瞥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她今晚留在这里。等你们把南憩居腾出来,本宫再派人送她。就给你们一天时间,别耽误了她明日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