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听到这个名字时指尖轻颤,眼尾微不可察地绷紧。
“苏崇漓的女儿?”
苏欢姐弟回帝京已有月余,世家贵胄多知晓他们的来历,却无人敢在皇帝面前多嘴。
当年苏崇漓触怒天颜遭贬,途中意外身亡,圣心难测,谁也不敢贸然提及这几个孩子的近况。
大长公主此前刻意避谈苏欢身份,正是想寻个由头,在今日骑射大会上引皇帝注意。
“可不是么,三年未见,孩子们都出落成模样了。”
大长公主笑意温和,“尤其是苏二小姐,前些日子若不是她施针急救,本宫怕是要在病榻上多躺些时日了。”
皇帝神色稍缓:“皇姊福泽深厚,自有天佑。”他目光掠过席间的苏欢,沉吟片刻道:“没想到崇漓竟留了血脉,且这般出众,也算上天垂怜。”
听出皇帝语气松动,大长公主暗暗松了口气———
当年旧事既已翻篇,苏欢姐弟便算有了护身符。
“苏二小姐救治有功,苏景熙骑射过人,皆有赏赐。”
姐弟二人双双跪地谢恩。
……
“陛下竟真赏了他们?!”
苏靖攥紧茶盏,指节泛白,“当年的事,陛下难道就这么算了?”
苏黛霜瞥他一眼,绣帕在掌心绞出褶皱:“人都去了,何况大长公主摆明了要护着他们。你连这点眼色都没有?”
苏靖梗着脖子不服:“护得了一时,护得了一世?大长公主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不过是念着救命之恩罢了,难不成还能为个孤女操心一辈子?”
苏黛霜没再接话,目光投向场中。
苏欢已回到席位,苏景熙正策马准备下一场比试,方才他力压众人的身手,让不少贵胄子弟交头接耳,热议他与楚萧的对决谁能拔得头筹。
她咬了咬唇———这对姐弟,今日怕是要出尽风头了。
正想着,忽闻大长公主的笑声。
抬眼望去,只见苏芙芙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大长公主眉开眼笑,满目宠溺。
苏黛霜心头一沉,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大长公主初见苏芙芙,便被这粉雕玉琢的小奶娃勾住了心,几番相处下来,更觉她乖巧讨喜,比自家侄子小时候强上千倍。
“瞧瞧这眉眼,水灵得像浸了露水的葡萄!”
她捏了捏苏芙芙的脸,转头对苏欢笑道,“比刈儿那混小子小时候强多了!”
苏芙芙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对面饮茶的魏哥哥。
他指尖摩挲着青瓷杯沿,长睫投下阴影,瞧不清神情。
苏欢淡笑回应:“大长公主谬赞了,芙芙哪能和世子相提并论。”
“你是没见过他的荒唐样!”
大长公主提起侄子便摇头,“小时候在书斋能看半个时辰书,睡三个时辰觉;去校场练骑射,绕两圈就喊累,偏生嘴还硬。”
钦敏郡主立刻接话:“可不是!比起表哥,我可勤快多了!”
大长公主斜她一眼:“你倒是好动,上个月在城西与人打了十七次架吧?”
郡主顿时噎住,小声嘟囔:“哪有那么多……”
苏欢忍不住轻笑——难怪大长公主偏爱苏芙芙,这般乖巧懂事的孩子,谁能不疼?
苏芙芙听姐姐夸自己,脸蛋笑得像朵小桃花,抱着苏欢的手臂直蹭。
景帝看着这幕,忽然开口:“这三个弟妹,都是你一人拉扯大的?”
记得她回帝京时,也不过十四岁光景。
苏欢垂眸应声,语气温顺。
钦敏郡主忍不住插口:“陛下您是没见她的本事,医术出神入化,连大长公主的急症都能救回来,还把弟弟妹妹教得这么出色,京中贵女谁能比得上?”
皇帝难得露出笑意:“难得你这暴脾气的,也有夸人的时候。”
“我说的都是实话!”
钦敏郡主梗着脖子,“她弟弟苏景熙的骑术,连楚萧世子都未必能赢呢!”
皇帝颔首,目光深意:“的确是个奇女子。”
大长公主轻叹一声:“可惜无父无母的,纵有千般好,终身大事也让人挂心。苏二小姐今年十七了,早该议亲了。”
魏刈搁下茶盏的手骤然收紧,指腹在杯沿碾出青白痕迹。
皇帝早知皇姊来意:“皇姊的意思是……”
“本宫想亲自为她择婿。”
大长公主笑意温婉,眼尾余光扫过席间诸人,“总要寻个品行端正的好儿郎,才不负她这些年的辛苦。”
骑射场上马蹄声疾,少年们策马挥杆,争夺红心之靶。
然,大长公主这话一出,满场贵胄皆屏息望来———
大长公主竟要亲自为苏欢指婚?!
苏黛霜手中帕子“嘶”地裂开道口子,苏靖更是险些撞翻案几:“这怎么能——”
苏崇岳狠狠瞪他一眼,面上却堆起笑来。
恰在此时,大长公主目光扫来:“苏大人意下如何?”
苏崇岳喉结滚动,勉强笑道:“长公主厚爱,臣铭感五内。只是……实不相瞒,欢儿的婚事,家中已有打算。”
魏刈抬眼望来,墨色深瞳中翻涌着细碎的光,唇角却已抿成冷硬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