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凌源干脆闭上了眼,不再听他胡言乱语。
“你又装什么深沉,草药行不行啊,你说句话好不好?”
谢锦奕见他不说话便用力的摇晃他的身体。
崔凌源被他晃的睁眼,气息都是十分微弱的,“你知道哪棵是草,哪棵是药吗?”
谢锦奕脸色一僵,怔住了。
别说草药,就这次出宫,他才知道草长什么样。
宫里没出现过这么平凡普通的东西。
而能救崔凌源的草药,不说长什么样,就必得是珍稀难寻的,他定然找不到。
说不定还会遇上刺客。
“崔凌源,你一定能坚持下去的,对吧?”
谢锦奕难得对他语气温和了些。
他的手还紧紧攥着崔凌源的衣领,动作带着一股强势霸道。
崔凌源望着无垠的夜幕,眼神微微闪烁。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只愿父亲快点清扫了那群刺客,顺利找到他。
皇后娘娘她……也一定会保佑他们两个顺利脱险,平安活下去的吧?
他们两个就在山中的小树林里,互相依偎着睡了一晚。
崔凌源觉得眼皮很沉,浑身冰凉起来。
谢锦奕是被热醒的,他一直抱着崔凌源,害怕他身体一凉下去,人也凉了。
可他浑身滚烫,他怀里跟揣了个火炉似的。
他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又摸了下崔凌源的额头。
“糟了!你好烫,崔凌源,你会不会被烫死啊?这山里怎么才能找到大夫?”
他出了皇宫,没了奴仆成群,太傅太尉,侍卫禁军,比寻常孩子还不如,生活中的常识都具备的不多。
所以他继续问这些蠢问题的时候,崔凌源没有力气去纠正他。
他只盘算着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你背我沿着山中有人迹的地方走,看能不能找到农家,卖些可怜,求他们收留我们。”
谢锦奕听他的指挥,站起身之后,一把将崔凌源扛在背上。
好在他被父皇严格要求习武骑射,强健体魄,如今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却也能背着崔凌源走下去。
他走了快半日,正午日头高的时候,他顺着山中升起的炊烟,找到了山坳处的几户农家。
“崔凌源,有了!那边有人家住!我带你过去!”
他满脸兴色,背着崔凌源就往农户的篱笆墙里冲。
这户人家看起来不穷苦,院子里种了蔬菜瓜果,还散养了一些牲畜。
而且谢锦奕动了动鼻子,他闻到了这篱笆墙里溢出的香气。
这家人定做了不少好吃的。
他要带着背上这个病秧子去吃喝些,补充体力。
可当他进了人家院子,张口才说要歇息,讨点吃喝,人家就把他们赶出来了。
“去去去小乞丐!一身破烂还带着血腥味,跟死人堆里爬出来似的!滚!别来沾咱家的腌臜晦气!”
“你……”
谢锦奕被推出门外,崔凌源也从他背上掉了下来。
他颐指气使的要跟人讲道理,“我们两个孩子遭难路径此处,你们便是不善待,也可以好生送走我们,何故推搡,还出口伤人?你才是小乞丐!”
谢锦奕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气,握着的拳头都硬了。
粗壮的汉子和他的婆娘笑了起来,“说话还一套套的?你了不起?你滚别处乞讨去啊!带着的这个是你哥?像个痨病鬼,死远点!别给我家沾晦气,滚滚滚!”
婆娘挥舞着扫帚,把谢锦奕扫了出去。
谢锦奕被扫了一嘴的灰,他还想上前跟那壮汉较量,崔凌源低哑出声,“咳咳……回来,别暴露了。”
他们年幼又太会说,连农户都听得出不是普通小孩,若是被刺客追来,更是死路一条。
谢锦奕满眼通红,他咬着唇,把崔凌源背着,又往后面几户人家走了走。
无一例外,人家都嫌他们晦气,连门都不让他们进。
还是一个小女孩看着他们可怜,用破碗装了点水来给他们。
谢锦奕自己渴的要命,要喝上三大碗都不解渴。
但他看向一旁的崔凌源,他嘴唇白的都起泡了。
他忍了又忍,把剩下的大半碗水,给他喂到了嘴边。
“我没力气……”
崔凌源嗓音越来越虚弱。
“你真矫情!”
谢锦奕白了他一眼,托着他的脖子,一边用力一边喂。
小女孩隔着篱笆墙的缝,眼巴巴看着他们。
似乎是在跟谢锦奕讨要碗。
这碗还是她拿的大黄喝水的碗。
不能被她爹娘发现了,会打骂她的。
谢锦奕客气的将碗还回去了,他郑重向小女孩承诺,“这一碗水的恩情,来日必定百倍还报。”
“换……抱?是什么?”
小女孩葡萄般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
谢锦奕一下子僵住了。
她看起来不识字,也没念书的样子。
他大概跟他解释不了。
“快走吧。”
崔凌源喝了水,又有了点力气说话。
现在不是谢锦奕跟山村里的小姑娘,讨论什么是‘还报’的好时候。
“谢谢你,二丫!”
谢锦奕背起崔凌源,道谢之后便离开了。
许是这句谢谢让二丫懂了,她悄悄钻出篱笆墙,对谢锦奕指着拐角处的茅草屋,“那里你们可以去,郭婆婆一个人住,她心里好,也许会收留你们。”
“当真?二丫,你可真好,多谢!”
谢锦奕弯腰施了一礼。
他满脸都是灰,看不出五官本来的面貌了,可因为这一笑,露出洁白的唇齿,白的晃了二丫一眼。
她嘿嘿嘿的傻笑起来。
谢锦奕背着崔凌源去了郭婆婆家,郭婆婆看他们两个小孩可怜,果然收留了他们。
“造孽哟!两个小娃娃还带病,就经历水灾没了家,爹妈得多不放心你们啊!”
郭婆婆念叨了许久了。
谢锦奕听的头脑发晕,捂着头倒下,郭婆婆以为他也病倒了,连忙一嘴念着造孽哟造孽,一边出去想给他们弄点治病的草药来。
茅草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崔凌源细心的打量着此处,直至看见郭婆婆藏在角落里,亡夫的牌位,他才稍稍安心了些。
看来是个寡居的老婆婆没错。
她对他们不会起歹心,他至少能再安生一晚。
“弟弟。”
崔凌源轻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