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那笑容格外诡异。
“我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十几岁丧夫后,为了活命都能主动勾搭付屠夫。
虽不甘沦落青楼,可只要能活命,陪男人睡便睡吧,这般听话的妓子,哪里用得上老鸨用刑。”
她又看向自己扭曲变形的手指,“何况,青楼可没夹手指这刑法,手毁了,遭恩客嫌弃,怎么接客。
我这一辈子,唯一昧着良心做过的恶事,便是勾搭了付屠夫,那这般糟践我,报复我的只有他的妻子了。”
忠勇侯问,“付屠夫的妻叫什么名字。”
这是蔡老妪一直没提,他也没问的。
“舒六娘。”
蔡老妪看向他,“现在该我问你了,当年军汉是不是将她带去了京城,她如今是什么身份?”
听蔡老妪所言,忠勇侯几乎断定侯府老夫人就是那屠夫之妻。
可老夫人的名字叫沈绮,但她也有可能改名字。
“我认识的那人不叫舒六娘,但她对付江很是袒护,应就是付江的亲娘。
她如今是忠勇侯府的老夫人,也是她作证,说付江就是大长公主的外孙。”
老妪笑,“名字不一样有什么,她本就是罪臣之女,哪敢用真名,我在青楼时,还叫过桃红呢。
我想过她有大造化,却没想到,她会成为侯府老夫人。”
在他们这些寻常老百姓眼中,一个百户都是不敢得罪的,县令那更是天大的官了。
侯府老夫人,那是怎样尊贵的存在啊,那舒六娘可真是命好啊。
蔡老妪眼里有恨意,“这贼老天可真不公平啊。”
她又看向忠勇侯,“那军汉可是成了她的丈夫?”
忠勇侯点头。
蔡老妪丢了筷子,“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舒六娘虽长得不赖,可这天底下是没有女人了吗?
有过那样仙人一般的妻子,那军汉是怎么看上舒六娘这个已婚妇人的?”
忠勇侯也想知道。
“若见到舒六娘,你还能认出她吗?”
蔡老妪又重新捡回筷子,放在破烂的衣服上擦拭,“化成灰都认得。
否则你以为我这把骨头要去京城,当真是要享福的吗?
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我没多少日子了,京城再富贵,也与我无关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当年我为了逃出青楼,染了脏病也不敢治。
就是为了让老鸨子将我赶出去,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老得回到家乡也无人认出,也不敢叫他们认出,生怕再被报复。
得知付江有了出息,在青州做上了土皇帝,我便知道那毒妇定然过得不错。
付江打小就不爱读书,能考什么功名,只能是她暗中相助。
好人多灾难,祸害遗千年,苦了一辈子,死前若是连仇人的面都不能见上,我蔡月牙就是死了,也得从黄泉路上爬回来。
什么大长公主的外孙,分明就是屠夫和罪臣之女的后代,他们倒是真敢想。
你同我细细说说,他们究竟是怎么哄骗那什么公主的?”
忠勇侯示意陈青去查那些年的罪臣名单,再查一查付江当年科考的事。
而后将老夫人和付江同大长公主说的话告知蔡老妪。
蔡老妪听完,作恍然状,“怪不得她在那贵人面前那样殷勤,感情那真是个郡主娘娘。
以她那钻营的性子,定是早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才那样讨好巴结。
付屠夫走得匆匆,我们几乎是讨饭回到付家庄的,哪有什么玉佩。
我估摸着是舒六娘用了什么手段,哄了贵人的玉佩,藏在身边多年。
见付江和你那婆娘的事败露,担心护不住付江,才将那玉佩拿了出来,保付江的命呢。”
忠勇侯记得康乐拿出玉佩时,老夫人的表情是有吃惊的,可见玉佩不是她给付江的。
极有可能是付江自己偷的,但如今看来,有一点蔡老妪说对了。
那玉佩是被老夫人藏着的,若结合老夫人先前的话。
应是念溪拿出玉佩托老夫人替她报官,但老夫人表面应承,暗地昧下了玉佩。
那她口中念溪被囚禁的事,只怕也是真的。
“你说那贵人家中有护院,那她能自由出入吗?”
蔡老妪翻了个白眼,“不能出门,我怎见过她,舒六娘的话不能信。
不过她那般好看的人,出门怕是容易招惹麻烦,就我看她都转不动眼珠子,男的瞧见怕是走不动道了。
我也就见过那一回,之后的确没再见她出来,都是舒六娘上门寻她。”
忠勇侯微微松了口气。
父亲在他心中如神龛,他实在无法将他与欺凌女子的匪徒挂钩。
可既是如此,念溪为何不将玉佩给父亲,让父亲帮他呢?
父亲为何又要让舒六娘假扮他娘,提都不曾提过念溪此人?
想不通,便留在路上慢慢想,忠勇侯同蔡月牙道,“我带你去京城,我们即刻出发。”
蔡月牙却不动,“若非那军汉给了她富贵,她哪有本事害我。”
她脸色渐渐阴沉,“那军汉是你爹吧?”
忠勇侯不愿瞒她,点了点头。
约莫就是了。
蔡月牙冷哼,“所以,我会遭遇那些,你爹也有责任,你认不认。”
忠勇侯再次承认。
“戏里常说,父债子还,你爹造了孽,你得补偿我。
等我帮你拆穿那毒妇,你得将我的尸骨送回付家庄,就葬在付屠夫的那个坟坑里。
你若应,便发誓,否则去了京城我也不帮你。”
叶落归根,这要求不过分,忠勇侯应了。
蔡老妪便催着他即刻上路,她想快一些拆穿舒六娘。
而京城。
殷九娘心中到底还是难平,等叶桢睡着后,她先是去了老夫人的房间。
黑布一盖,嘴一堵,撸起袖子一顿胖揍。
老夫人满身的烧伤,水泡破了里头全是嫩肉,这一顿揍下来,直接成了血人,晕死了过去。
殷九娘这才稍稍消气,又悄无声息躺回到叶桢身边。
叶桢在她起身时,便醒了,见她回来,顺势滚进她怀里。
殷九娘如叶桢年少时带她那般,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叶桢被她这一拍,倏然想起了谢霆舟,出宫后就没再见过他,不知他今晚回府了没。
早上得知他没回府,不知为何,叶桢心里有些不安,正欲让人打探,扶光匆匆来了,“少夫人,主子有难,还请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