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那天莫名其妙出现在院里的那个男子？”
楚离眉头紧锁，那日自己忽然回来，确实瞥见对方与个灰衣男子交谈。
那人挽着油乎乎的袖口，围裙上沾着面粉……
可当那人转身时，下颌绷紧的线条、以及不经意间扫视四周的锐利眼神，都与寻常厨子截然不同。
那时楚离只当是自己感觉错了，可如今经被卿梦萱一提，才惊觉不对。
那张棱角分明、透着杀伐之气的脸，分明是常年握刀弄剑的模样……
哪有半点掌勺之人的温和。
“原来姑娘在城里还有信得过的人啊……这样我便放心了。”
楚离目光如炬，直直盯着卿梦萱，“不过姑娘确定信得过他？”
“若消息走漏，不只是你我，他也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信得过！”
卿梦萱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当初我执意潜入城中，他苦劝我许多次，说这是龙潭虎穴，一旦踏入，生死难料。”
说着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可我当时并不觉得有多危险，一心只想帮上他的忙，根本听不进劝。”
“现在想来，确实是我太过冒失……”
卿梦萱声音里的懊悔与信任不加掩饰，楚离望着她攥紧又松开的指尖，忽然意识到这份情谊远比想象中深重。
“既然姑娘这么说，按我只掉了。”
他喉结滚动，郑重地点头：“我会想尽办法找到他，把你的处境原原本本告诉他，让他务必来接应。”
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卿梦萱长舒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不过……”
可还未等她开口，楚离忽然盯着她的眼睛，“那天我在你窗台发现的陌生脚印，也是他留下的？”
话音落下，空气瞬间凝固。
卿梦萱脸色骤变，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裙摆，半晌才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是……”
她别开脸，不敢直视楚离探究的目光，“那天他得知太子府起火翻墙进来，想看我是否安全。”
“那也应该告诉我才对。”
楚离打断她的话，语气里带着一抹苦笑，“若我早知道还有人能接应，也不必……”
“楚大哥，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想瞒你，当时我是真的不敢相信有人会愿意帮我。”
卿梦萱猛地转身，眼眶泛红，“毕竟这人生地不熟，我也真的不敢傲然去赌……”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楚离愣住了，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心底也不禁松软了几分。
“是这个理。”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罢了，如今说这些也迟了。”
“当务之急，是先把消息传出去。”
“姑娘先好生歇着。”
楚离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掌心按住还在渗血的伤口，“既然要送姑娘走，我得去找些信得过的兄弟交代一声，安排传信的路子。”
说着，他挣扎着从榻上起身，
每一个动作都扯动伤口，疼得额角青筋暴起，却硬是咬着牙撑住。
“楚大哥你……”
卿梦萱急忙上前搀扶，却被楚离不着痕迹地避开。
“别担心，我没事的。”
他哑着嗓子开口，抬脚往门外走去，“一直在屋里躺着，殿下那边没准也会起疑……”
“这种事今早安排下去你我都能安心。”
楚离一边说着一边艰难挪动，每一步都摇摇晃晃。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楚离的身影在黄昏显得单薄又倔强。
卿梦萱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看着他时不时伸手扶住廊柱稳住身形，心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她自然明白，楚离知晓真相后，心里定是五味杂陈—
自己被蒙在鼓里这么久，还为了保护她拼上性命。
换做是谁，都不会好受。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她咬了咬下唇，满心愧疚与为难。
可如今箭在弦上，容不得半点犹豫。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开始收拾屋内散落的药瓶，眼神逐渐坚定。
当务之急，是等楚离带回消息，谋划好离开这太子府的生路。
另一边，楚离的手掌死死抵着廊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冷汗顺着下颌线不断滴落。
他艰难地挪动着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伤口撕裂的疼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没想到居然能疼成这个鬼样子。”
楚离嘴唇都因为浑身伤口折腾的有些哆嗦，“殿下这下手真的一点都不留情啊……”
嘴上虽这么说，可楚离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该找谁传递消息。
可越是思索，越是感到无力。
自从为了护住卿梦萱，自己甚至都选择在太子面前公然抗命，甚至还按着卿梦萱的交代戏耍了萧蘅一通。
换言之，他在这太子府的地位早已一落千丈。
曾经那些称兄道弟的人，谁还会冒着风险帮他？
就在楚离满心纠结、举步维艰之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抬起头，看到是自己手底下的几个熟脸侍卫，心中顿时燃起一丝希望。
这几个都是平常受了自己不少恩惠的人……
说不准真能……
一想到这儿，楚离赶忙沙哑着嗓子喊道：“过来……”
“扶我一把……”
然而，那几个侍卫却像被钉住了一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们眼神诡异地盯着楚离，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楚统领，您不在屋里好好躺着，出来瞎转悠什么？”
楚离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曾经这些对他唯命是从的兄弟，此刻的眼神里竟全是陌生与冷漠。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差点站立不稳。
“你们……”
楚离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头儿，你也别怪我们势利。”
为首的侍卫双手抱胸上前几步，语气阴阳怪气：“我们也没办法，您都这么冲撞殿下了，今后在府里肯定不会好过。”
“哥几个在这府里平常混日子也不容易，您这当头儿的这么得罪主子，我们可不敢跟你牵扯太多。”
“您啊，还是乖乖回屋躺着，省得连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