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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芸司遥恼怒又羞耻。

她早该想到的,燕景琛长在冷宫,岂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才刚出生便死了母亲,如何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闱里活下去?

必然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记忆中,关于国师的片段极少,

燕景琛登基后,他便归隐山林,没再出现。

两人的交集,至少在明面上并没有很亲密。

燕皇如今六十岁了,生命逼近尾声,活一天便少一天。

他越发不信任身边的人,看谁都觉得居心叵测。

除了这个国师……

陈濉尹只说了一句玄而又玄的卜算,就能让皇帝把燕景琛从冷宫里接出来。

足以可见燕皇有多信任他。

芸司遥脱了衣服,看到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咬痕掐痕,恨不能直接将燕景琛五马分尸。

直到现在,她双腿仍旧火辣辣的疼。

虽然没做到最后一步,但其余的便宜,他可一点都没少赚。

芸司遥被折腾的够呛。

一开始还能骂他,到后来连骂人的话都说的颠三倒四,浑身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精疲力竭。

十八九岁的少年体力惊人的好,

寻常人半小时就顶了天了,他却能兴奋到天空泛起鱼肚白,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差点让她这副羸弱的身子散了架去。

芸司遥心里记恨他,彻底跟他撕破脸不装了。

燕景琛没觉得跟她撕破了脸,

他厚着脸皮往她这里送东西,多是一些补品,全被芸司遥扔了。

“大人,这次的东西也扔吗?”

青黛看着一盒盒名贵补品,肉都疼了。

“扔。”芸司遥拿勺子搅了搅淮山汤,问道:“我让你送去凤阳宫的那两个人呢?”

“啊?那一对龙凤胎姐弟?”青黛一愣,道:“应该还在凤阳宫……怎么了大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芸司遥:“你把他们送走的时候,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该带的东西?”

青黛:“进宫里都是要搜身的,他们怎么可能……”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来,“不过,教习嬷嬷给他们上课的时候,有送一些东西。”

芸司遥:“什么东西?”

青黛:“呃……都是些辅.助.床.事.的.淫.物。”

“比如呢?”芸司遥:“有没有春.药?”

青黛脸有些羞红,“好像、好像也包含了这个……”

芸司遥明白了,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就算有药,那对姐弟也没那胆子给燕景琛下。

芸司遥越想越不痛快,心里憋着一团火,她不痛快,也不想要燕景琛痛快。

还没等她出手,一封从芸府寄出的信便送到了她手上。

“大人,是您家里送来的。”

宫女将封了红漆的信放在桌上。

芸司遥拆开。

是祖母留的,洋洋洒洒写了一页,大概意思只俩字。

【回家。】

冬去春来,京城的雪化了,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芸司遥坐马车回了芸府,天色已经暗沉。

“二小姐,老夫人喊您先过去。”

老仆妇脚步走近,低声道:“她叫您在祠堂跪着。”

这是来找她问罪来了。

芸老夫人对芸家的权利看得比谁都重。

燕景琛流着燕家的血,不管有没有实权,打了他就相当于打了皇室的脸。

太傅芸鸣最是疼爱两个女儿,甘愿代女领罚,被陛下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三日。

当爹的不舍得罚自己女儿,芸老夫人却对她这种罔顾芸家的行为深恶痛绝。

“跪下吧,二小姐。”老仆妇道。

祠堂内。

老夫人银白发丝被整齐梳理,沧桑的脸上布满皱纹,颧骨很高,显得刻薄凌厉。

她手里盘着一串佛珠,珠串碰撞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芸司遥跪在一个暗褐色的蒲团上,喊她。

“祖母。”

老夫人冷冷道:“打。”

老仆妇手里细长的竹枝条高高扬起。

“啪!”

一下、两下、三下……

竹条柔韧,抽起来整个背部又痛又麻。

芸司遥身体晃了晃,咽下喉里的腥甜,露出笑。

“祖母何必生这么大气,淮南王不过是因国师预言而被封的皇子,无权无势,您怕什么?”

老夫人道:“陛下忌惮我们芸家这么多年,更是因此我们才要谨言慎行。”

芸司遥咳嗽了几声,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

老夫人道:“你是我从小带到大的,你的手段也是我教出来的,我要你在宫里一步步往上爬,爬到谁也不敢欺辱你的高度,我们芸家才能真正屹立不倒。”

芸司遥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我明白,祖母。”

老夫人淡淡道:“司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她转头吩咐道:“让二小姐在这跪三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

“是。”

老仆妇看老夫人走后,手掌捻了捻,竹枝条粗粝的枝干上还沾着些许猩红。

“二小姐……”

芸司遥抬眼。

老仆妇道:“听说淮南王殿下前几天晚上去找过您?”

芸司遥眯了眯眼,笑道:“嬷嬷是从哪听来的谣言?”

老仆妇语气中的怀疑未消,“是吗?”

芸司遥重新垂眼,纤长卷翘的睫毛下,眼底的杀意一晃而过。

……

入夜。

“砰”地一声巨响。

猝不及防下,一具尸体在开门的瞬间撞了出来。

芸司遥往后退了一步,险险躲开。

尸体被白绫吊着,摇摇晃晃的悬在房梁上。

死者一身鸦青色暗纹纱袍,面容呈青紫色,舌头肿胀伸出。

是连玉。

空气中弥漫似有若无的臭味。

连玉应该死了有两天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蔓延出密密麻麻的尸斑,骇人极了。

芸司遥安静的看着连玉的尸体,许久未动。

“二小姐,您怎么还不进——啊!!”

春桃手里的药膏打翻在地,“这里、这里怎么有死人?!”

芸司遥将手指比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春桃睁大了眼睛,捂住嘴安静下来。

她仔细一看,嘴唇颤抖,小声道:“这不是……这不是连公子吗?”

芸司遥淡淡吩咐:“叫侍卫把人取下来,埋了。”

春桃哆哆嗦嗦,“奴婢这就去……您在这等着我,千万别动,奴婢马上就回来!”

她怕房内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再惊着小姐。

芸司遥抬起脚,绕开那具尸体,走到房中软榻上,坐下。

背部的疼痛化为钢刀似是一寸寸切割她的皮肉。

除了那具尸体,房里再无异样。

芸司遥闭了闭眼。

……

春桃叫了侍卫处理尸体,又喊人前前后后打扫了好几遍,这才拿了药膏准备给芸司遥涂抹。

“小姐,我不是喊您等我回来再进房么?”春桃忧心道:“要是房里还有……还有那个怎么办?您刚才没吓着吧?”

芸司遥:“没事。”

春桃缓过一阵,起伏的心跳便恢复了正常。

她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丫头,从小到大见过不少死人,一开始的恐惧过后便是替二小姐愤愤不平。

“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将尸体挂在您卧房,耍这阴损的手段!简直恶毒至极!”

芸司遥脱了衣服,露出背上的伤。

春桃问道:“您要我安排人去查吗?”

芸司遥:“不了,我心里有数。”

春桃看着她红肿的背,心疼的眼泪直掉,“她们下手也太狠了,怎么能把您打成这样……”

芸司遥看着窗外阴沉的夜色,纤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淮婴回来了吗?”

春桃收好药膏,道:“啊?您是说那个闷葫芦?”

她想了想,“您从祠堂出来后他就不见了。”

芸司遥站起身,披上了一件外套,春桃疑惑,“您要去哪儿?”

芸司遥道:“我去找找他。”

她出了院门,朝着梅林的方向走,那里鲜有人经过,尤其是夜晚,林木鬼影重重,似乎完全与阳光隔绝。

“唔唔!”

芸司遥停住脚步,转头。

男人正拖着肥大的麻袋,粗暴的砸在地上。

“唔!”

麻袋被解开,露出一张肿胀的中年女人的脸。

芸司遥抬脚走了过去。

男人注意到她,手里的动作停下,跪在地上恭敬道:“二小姐。”

他暴露在月光下的脸异常的狰狞,皮肤表面凹凸不平,呈暗紫色,丑陋又怪异。

宽大的狐裘遮盖住芸司遥半张脸,玉面桃腮,清冷凛冽。

老仆妇嘴里塞着抹布,披头散发,“唔唔唔!!”

她注意到芸司遥,眼神一亮,肥胖的身躯剧烈的开始挣扎,“唔唔!呜呜呜!”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骚味,竟是被人吓得失禁了。

男人的脸隐匿在黑暗中,声音沙哑仿佛被火燎过,“二小姐……”

芸司遥扬了扬下巴。

淮婴手腕翻转,匕首毫不留情的捅进老仆妇的腹部。

“唔!”

鲜血染红了他的手掌。

芸司遥声音很平静,近乎冷酷,“别弄死了,我还有话要问。”

“是。”

淮婴沉默的拽出她嘴里的抹布,封了她的痛穴,让她暂时感觉不到疼痛。

老仆妇尖叫道:“小姐!二小姐!救我救救我!”

芸司遥半蹲下身,轻声道:“连玉的尸体,是你挂上去的?”

“什、什么尸体?!”老仆妇眸中闪烁着惊恐,尖利的嗓音几乎要破了音,“不、不是我!”

淮婴挑起带血的匕首插进了她的手上,声音沙哑道:“说实话。”

“啊!!!”老仆妇吓得几乎要晕厥,“是是是……是我!但我都是得了老夫人的命令啊!”

她平时作威作福惯了,还没被人这么对待过,吓得彻底慌了神。

“老夫人说您贪逸享乐,任由男宠酿成大祸后还留人一条性命!所以她才要我杀了他给您一个警告……二小姐,二小姐求您饶了我!我也是被逼的!”

芸司遥慢吞吞的继续问道:“除了淮南王殿下来找过我,你还知道什么?”

老仆妇眼里惊惧交加。

芸司遥道:“你若想活着,最好老老实实交代。”

老仆妇尖声道:“我说!我说!”

芸司遥微微倾身。

老仆妇胸膛剧烈起伏,气喘吁吁道:“是老夫人让我盯着您的,她怀疑您勾结淮南王殿下,之前做的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我该说的都说了,其他的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芸司遥抓着她的头发,一把拽起——

“堵住她的嘴。”

淮婴听话的将抹布塞回去。

老仆妇一脸震惊的望着她,“唔唔!”

芸司遥温柔一笑,“多谢嬷嬷这几年的教诲,司遥铭记于心。”

“很可惜,”她手掌用力一摁,“我这人一向言而无信,自私自利……”

老仆妇脸撞击地面痛得昏厥。

对比活人,芸司遥更相信死人才能永远不背叛。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尖锐的一头抵在老仆妇颈动脉,就在即将戳穿时。

淮婴上前一步。

“小姐、我来,您别脏了手。”

芸司遥缓慢松开手,将簪子扔给他,淡淡道:“簪子,赏你了。”

金玉制成的白玉龙凤簪,卖去典当铺足够平民百姓一辈子的支出了。

“解决干净。”

淮婴接过她的簪子,低头。

“多谢小姐。”

下一秒,簪子用力插进了老仆妇的脖子!

他面无表情的旋转着簪子,鲜血喷溅在脸上,显得那张被烧伤的脸愈发骇人。

老仆妇脖颈上喷出来的血到处都是,有些还沾到了芸司遥身上。

淮婴将尸体面容毁尽,又脱了她身上芸府的下人袍,绑上石头沉进了河里。

一切处理完毕,他才恭顺的从怀里掏出帕子,沉默的给芸司遥擦手。

芸司遥笑了,在燕景琛那里受的气总算顺畅了些。

她殷红的唇瓣轻抿。

“淮婴……”

淮婴恭顺道:“奴才在。”

芸司遥:“如果我没记错,你是乌苏人?”

淮婴一愣,“是。”

芸司遥眨眨眼,笑道:“我突然想起来,淮南王的母亲……好像也是乌苏人。”

淮婴瞳孔微缩。

芸司遥看着淮婴,展颜一笑。

“你们还挺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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