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听筒里陷入啊一阵漫长的沉默,卿意握着手机的手指渐渐收紧,指节泛白。
她能清晰听到周朝礼的呼吸声,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她的问题只是在询问天气。
过了几秒,电话那头传来他淡然的声音:“嗯。”
一个轻描淡写的单音节,却像重锤砸在卿意心上,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不过你放心,”周朝礼的声音依旧平静,“就算订了婚,我也会继续照顾你和吱吱,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卿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声里却满是悲凉:“照顾?周朝礼,你觉得我现在还需要你的照顾吗?”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语气渐渐冷了下来,“不用了,你不用照顾我。”
“你可以看吱吱,毕竟你是她的爸爸。”
她顿了顿,想起同事们说的政治联姻,想起林薇护着小腹的模样,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彻底破灭。
“既然这场订婚能让你开心,能帮到周家,那我祝你幸福。”
这句话说出口时,卿意感觉心里某个重要的角落彻底空了。
那些曾经的心动、期待,还有重逢后的犹豫和挣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片冰凉的荒芜。
电话那头的周朝礼沉默了片刻,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决绝。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卿意,你……”
“你不用解释。”
卿意打断他的话,语气斩钉截铁,“我只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依旧保持着最后的清醒,“林薇,她怀孕了,是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听筒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卿意的心脏狂跳,既期待听到否定的答案,又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终于,周朝礼的声音传来,依旧是那副淡然的语气,却像一把刀,彻底斩断了她所有的念想:“是。”
卿意闭上眼睛,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滴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斑。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知道了,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不等周朝礼回应,她就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在床头柜上,转身趴在床边,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庞,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巾。
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的问题只是沟通不畅,只是他不愿展露脆弱。
可现在她才明白,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真正走进他的心里。
不知哭了多久,卿意渐渐累了,靠在床边睡着了。
梦里,她又回到了他们结婚的那天,周朝礼穿着白色西装,牵着她的手,眼神里满是温柔。
可就在她以为幸福触手可及时,画面突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林薇挽着周朝礼的手臂,两人并肩走进妇产科的场景。
她猛地惊醒,额头满是冷汗。
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快亮了。
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洒进来,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
今天,她就要离开北城了。
她走到衣柜前,开始收拾行李。
动作熟练而迅速,仿佛早已做好了准备。
收拾到一半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黎南打来的。
卿意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卿小姐,您……您还好吗?”黎南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周总他……他其实有苦衷的,您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卿意笑了笑,语气平静:“黎助理,我想开解,从前的事情我也选择原谅,但他道歉都没有,我该怎么巴巴的和他说我原谅他,我们重新在一起?”
显得她多贱。
有些意思她表达很明显,而周朝礼也拒绝的明显。
或许强行选择和他在一起,才是他的负担。
挂了电话,卿意将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行李箱,拉上拉链。
她看着熟睡的女儿,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轻声说:“吱吱,妈妈带你回家。”
-
卿意下午的飞机,中午还有个工作,她让保姆带着吱吱。
航天院之中。
卿意坐在主位,面前摊着无人机项目的技术文档,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据参数,神情专注得仿佛能隔绝外界所有纷扰。
会议室门被推开,沈令洲带着技术团队走进来,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探究与试探,只剩商务谈判该有的专业。
“卿工,久等了。”
他伸手与卿意轻握,掌心的温度短暂触碰后便收回,“关于项目落地的设备采购清单,我们团队做了些调整,想和你确认细节。”
卿意点头,将整理好的文档推过去:“沈总,这是我方核算的核心部件损耗率,结合上次测试数据,建议将导航模块的备用件数量增加20%,避免后期出现供应断层。”
双方围绕技术参数、交付周期和安全预案展开讨论,气氛严肃却有序。
不同于以往的旁敲侧击,沈令洲全程聚焦工作,没有再提及任何私人话题,也未抛出合作之外的橄榄枝。
直到最后敲定所有细节,他才合上文件夹,语气平和:“合作细节已确认,惟愿接下来的推进顺利愉快。”
卿意颔首:“沈总放心,航天院会全力配合,确保项目按时落地。”
谈及阮宁棠的案子,沈令洲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只淡淡道:“关于她提交的证据,等法院最终宣判即可,我们不干涉司法程序,也不会因私人纠纷影响项目合作。”
他的态度明确,既不回避也不深究,仿佛阮宁棠只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工作谈完,双方移步餐厅吃工作餐。
简单的两菜一汤,两人偶尔交流几句项目相关的话题,再无多余言语。
饭后,卿意起身告辞:“沈总,我先回去收拾行李,下午的飞机回江城。”
“好,一路顺风。”
沈令洲起身相送,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最终还是没说多余的话,只目送她走出餐厅。
卿意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
那是吱吱之前画的全家福,如今看来却有些刺眼。
就在这时,一辆白色轿车缓缓停在不远处,车门打开,喃喃从车上跳下来。
“沈爸爸!”喃喃朝着沈令洲的方向跑去,声音软糯,却让卿意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转头望去,只见喃喃扑进沈令洲怀里,仰着小脸撒娇,而沈令洲弯腰摸了摸她的头,眼底竟难得露出几分柔和。
卿意的眉头瞬间拧紧,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沈令洲接走喃喃,却没想到他会叫他沈爸爸。
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喃喃转头望过来,看到卿意时,眼睛瞬间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她从沈令洲怀里挣出来,小步跑到卿意面前,仰着小脸,眼眶微微泛红:“妈妈……”
卿意看着喃喃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的酸涩瞬间涌上来。
她没有看喃喃,只将目光落在沈令洲身上,语气冷得像冰:“沈总,我希望你对喃喃是真的疼惜,是想做他的父亲,而不是把他当成牵制别人、达成目的的工具。”
这些日子,沈令洲接走喃喃,教他改口叫爸爸,背后到底藏着什么心思,她不敢深想,却必须把丑话说在前面。
沈令洲看着卿意眼底的警惕,缓缓直起身,伸手将想靠近的喃喃拉到身边,指尖轻轻按在他的肩上,语气平静:“卿工放心,我既然让他叫我一声爸爸,就不会亏待他。”
“至于其他的,你不用多想,我和周朝礼的事,不会牵扯到孩子。”
“最好如此。”
卿意没有再看他,也没有理会喃喃泛红的眼眶和伸到半空的小手。
直接转身离开了。
“妈妈……”
喃喃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步跑过来想拉住她的裙摆,却被沈令洲轻轻按住。
沈令洲蹲下身,看着儿子泛红的眼睛,声音放柔:“喃喃,妈妈要去工作,等过段时间,沈爸爸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喃喃咬着下唇,看着卿意决绝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道,妈妈还在生气。
卿意听见了喃喃叫她,她没有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心软。
这些年,她独自照顾两个孩子,看着喃喃从牙牙学语的婴儿长成如今的模样,付出了多少心血,只有她自己知道。
-
机场大厅。
卿意正牵着吱吱的手往登机口走,指尖突然被女儿轻轻拽了拽。
“妈妈,你看!是爸爸!”
吱吱的声音带着惊喜,挣脱她的手就朝不远处跑去。
卿意顺着女儿的方向望去,心脏猛地一缩。
周朝礼正站在零食店门口,林薇挽着他的手臂,头轻轻靠在他肩上,语气带着撒娇的软糯:“我突然想吃酸的,你帮我买袋话梅好不好?”
周朝礼低头看向她,抬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好,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跑。”
他刚要转身,就看到吱吱朝他跑过来,小脸上满是欢喜。
“爸爸!”
吱吱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腿仰头看他。
周朝礼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随即弯腰抱起女儿,语气不自觉放柔:“吱吱怎么在这儿?要跟妈妈去哪里?”
林薇也走了过来,目光落在吱吱身上,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吱吱的头,声音细软:“这就是吱吱吧?真乖,长得跟你爸爸一样好看。”
吱吱眨了眨眼睛,没有躲开她的触碰,反而好奇地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卿意快步走过去,看到这一幕,心底莫名发酸,揪紧。
她可以接受吱吱见周朝礼,甚至接受他们父女亲近,毕竟血浓于水,可她无法接受吱吱和林薇亲近——
这个即将成为周朝礼妻子、怀着他孩子的女人,像一根刺,扎得她心口发疼。
“吱吱,过来。”
卿意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朝女儿伸出手。
吱吱愣了一下,看了看卿意,又看了看周朝礼,小声说:“妈妈,我想跟爸爸再玩一会儿。”
“我们要赶飞机回江城,下次再跟爸爸玩好不好?”
卿意耐着性子哄她,目光却落在林薇身上,语气冷淡,“林小姐,麻烦你离我女儿远一点。”
林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收回手,看向周朝礼,眼底带着委屈。
周朝礼抱着吱吱,看向卿意:“卿意,她没有恶意,只是喜欢孩子。”
“我不需要她喜欢我的孩子。”
卿意上前一步,从周朝礼怀里接过吱吱,紧紧抱在怀里,“周朝礼,我们已经说清楚了,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
“吱吱是我的女儿,我不希望她跟不相干的人走太近。”
“不相干的人?”
林薇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委屈,“我是朝礼的未婚妻,以后会是吱吱的……”
“够了。”周朝礼打断她的话,语气沉了下来,“别说了。”
他看向卿意,眼神复杂,“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吱吱是我女儿,我和她……”
“我不会阻止你们,”卿意抱着吱吱,指尖微微发白,“但我也有权利保护我的女儿,不希望她被不必要的人打扰。”
阮宁棠就是前车之鉴?
林薇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下意识地护着小腹,看向周朝礼的眼神里满是求助。
周朝礼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广播里突然传来卿意那趟航班的最后登机提示。
“我们该走了。”
卿意不再看他们,抱着吱吱转身就走。吱吱趴在她怀里,小声说:“妈妈,爸爸还会来看我吗?”
卿意脚步顿了顿,语气软了下来:“会的,爸爸会来看你的。”
她知道,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剥夺女儿见父亲的权利。
周朝礼站在原地,看着卿意抱着吱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
林薇拉了拉他的手臂,小声说:“朝礼,我们也该走了,医生说不能让我太累。”
周朝礼收回目光,眼底的柔和渐渐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零食店,却没了刚才的耐心,随便拿了袋话梅就递给林薇:“走吧。”
林薇看着他冷淡的侧脸,心里泛起一阵不安。
她知道,周朝礼心里还装着卿意,刚才在卿意面前的温柔,不过是她的错觉。
这场看似风光的联姻,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