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车在夜色中平稳前行,偶尔因路面颠簸而轻轻摇晃。车厢内光线昏暗,只有仪表盘与几处样本储存器散发出幽微的光。
银色手提箱内,小精灵从回忆中抽离,下不自觉地抬起小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仿佛那时染上的烫意,仍未完全褪去。翡翠般的眼眸在昏暗中眨了眨,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尚未理清的、细密的波澜。
那份悸动是真的,那股想要回应的冲动也是真的。可随之而来的,还有对未来的不确定,以及压在心头的、关于自己身上秘密的沉甸感。
他将指挥权交给了她,将最隐秘的退路为她铺好,甚至在她鼓起勇气做出那点微小的回应时,给予了她那样深沉而专注的接纳。
这不再仅仅是保护,更像是一种更深层的、将她纳入他的领域与未来的无声宣告。
该感到安心,还是该感受到某种无形的压力?
林乐微轻轻呼出一口气。
前路未明,力量亟待恢复,身世之谜与潜藏的危机如同暗流潜伏,此刻并非沉溺于这些复杂情绪的时候。她必须尽快恢复力量,必须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重塑”,也必须为即将前往浮空岛做好准备。
她闭上眼睛,开始尝试引导体内那微弱却全然新生的力量,依循萧廷昭此前所授的方式,在拓宽的经脉中缓缓运转。与此同时,维生舱内持续注入的、经过净化的温和灵气,也一丝一缕地渗入她的躯体。
运输车行驶了约一个多小时,窗外的景象从密集的废墟逐渐变得开阔,出现了更多未被完全摧毁的厂房轮廓与空旷场地。最终,车辆减速,驶入一片位于金汐市东北郊的工业园区。
这里在灾变前似乎以轻工业与仓储为主,建筑物多为单层或两层的厂房与仓库,布局规整,道路宽敞。
灾难的痕迹同样明显:不少厂房屋顶坍塌,墙壁开裂,窗户破损,但整体结构幸存的比例远高于市中心。“中兴集团第五生物样本临时储藏与检疫站”的指示牌,就立在一处岔路口,箭头指向园区深处。
车辆沿着指示前行,最终停在一栋外观寻常的单层大型仓库前。
仓库外墙是斑驳的灰白色,多处涂层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砖体。原本的窗户都被厚重的钢板从内部焊死,只留有几处覆着防护网的通风口。巨大的卷帘门紧闭着,门前空地被简单清理过,还算平整。从外表看,这座仓库与园区里其他半废弃的厂房并无区别。
车队负责人下车,与仓库门口两名身着中兴集团安保制服的人员核验了证件与电子指令。卷帘门在低沉的运转声中缓缓升起,露出内部灯火通明的景象。
入口处设有简易的更衣区与消毒通道。再向内,是数排不锈钢工作台,台上摆放着显微镜、离心机、灵能浓度检测仪等基础设备。靠墙立着一排排高大的样本冷藏柜,柜门指示灯幽幽亮着。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臭氧的气味。几名身着白大褂、戴口罩手套的技术人员正在工作台前忙碌,或记录数据,或操作仪器。一切看起来,都符合一个前线样本处理站的日常场景。
“03”号运输车后厢门滑开。三名“暗影”小队成员,队长“夜鸮”与两名队员,利落地跃下车厢。他们的动作与其他车上下来的工作人员毫无二致,沉默地汇入搬运队列,将车上的银色手提箱和其他样本容器依次搬进仓库。
夜鸮单手提着那只内藏玄机的手提箱,步履沉稳,箱体在他手中仿若无物。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仓库内部。工作区约占三分之一面积,更深处是一面与墙壁同色、毫无标识的金属隔断墙,墙上仅有一扇看似普通的灰色气密门。门框与墙壁严丝合缝,若不走近细看,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
他随其他搬运人员将几箱普通样本放入指定冷藏区,动作节奏与旁人无异。就在一名身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转身在电子板上记录数据的瞬间,夜鸮的眼角余光极轻微地扫过身侧。
队员夜鹭几乎同时,将一箱标有“腐蚀性”警示的样本罐小心放入特制防爆柜。
他放稳箱子,直起身,似乎因柜门有些滞涩而略微用力,身体随之自然地朝监控方向倾斜、抬手——这个看似调整姿势的动作,恰好挡住了高处一个关键广角镜头对气密门区域的直接视野。
另一名队员夜婵,此时推着一辆载有轻型仪器的小车经过通道。车轮仿佛被地面一处不易察觉的凹陷绊了一下,她顺势微侧身体稳住推车,另一只手“无意间”拂过旁边工作台上的一叠文件。
纸张飘落,她立即俯身去捡。这个连贯的下蹲与遮挡,与夜鹭的姿态形成配合,几乎完美封死了另一个监控探头可能覆盖气密门附近的角度。
就在这不足两秒、由两名队员凭借精湛的“意外”制造出的双重视觉空隙内,夜鸮的步伐频率与方向未有分毫改变,人却已如融入光影的薄雾,极其自然地滑向那扇灰色气密门。他空着的那只手看似随意抬起,宛如要扶墙稳住身形,掌心在距门框十厘米处虚按。
没有任何声光提示,但在那掌心对应的墙面上,空气极轻微地扭曲了一瞬,仿佛被高温掠过。一道无形且高度定向的灵能波束,精准扫过他手掌的皮肤纹理、骨骼密度乃至更深层的生命能量特征谱。
同时,他另一只手中的银色手提箱侧方,一个肉眼无法察觉的微型感应器,也向同一区域发出一组动态变化、一次一密的能量编码序列。
双重验证,在百分之一秒内完成。
“嗒。”
一声轻微到几乎淹没于仓库背景噪音中的机括响动从门内传来。灰色气密门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速度快得惊人,门缝边缘平滑,未泄出一丝光线。
夜鸮甚至未作停顿,身形一晃便没入门内。门在身后以同样的高速无声闭合,严丝合缝,宛若从未开启。
门外,夜鹭已经“修好”了柜门,夜婵也捡起了文件,两人面色如常地继续各自手头的工作,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日常工作的小插曲。监控画面中一切如常,只有工作人员们安静忙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