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之地,无险可守!
如此之下,千百年间便成了北蛮口中的肥美,南下劫掠早已成了一种传统与必然,甚至诸多部落的成人之礼便是汉家儿郎的一颗头颅!
至于如何防守北蛮劫掠,此间更是一道千古难题... ...
周晏迎着一众投来的目光,抹去嘴角油渍,抿下一口酒水,轻笑道:
“若是论河谷防守之法,自强汉伊始到大夏今朝,无数先贤绞尽脑汁,也没个妥善,我... ...”
未等其言语完!
二郎眸中闪过一抹猩红,不耐道:
“没法子便将吃下去的吐出来,这里不是王城的宣政殿,这里每一条命都精贵!”
突然之间,少年罕见流出的一丝暴虐让众人为之侧目!
周晏闻言,却是毫不在意,甚至还轻轻拍了拍鼓胀的肚子,讪笑摆手道:
“不能的,不能的,有法子的!”
随即望着少年那眸中诡谲,立刻道:
“攻守,攻守,自是攻在前,守在后!”
“我们严阵以待,还不如主动出击,否则二爷养的诸多精兵良将,岂...岂不是埋没了... ...”
言罢,不由看向执掌河谷军政的齐云树!
后者闻言,面色一怔,不由露出一丝窘态,却是无法反驳!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真是一叶障目啊... ...
二郎听过,微微颔首,示意继续!
周晏见状,自树墩上缓缓站起身子,举目望向北方,神情一肃,朗声道:
“八百里河谷,虞水划分为南北两半,自强汉以后,也只有南侧算...算是我汉家之地,而那另一半,却是落在北蛮之手!”
“如此沃土,蛮夷之属却是荒废如此,难道真是其只懂牧羊牛马,不知耕种?”
“河谷有我安宁郡公,屠马匪,破世家,穷一人之力复兴这片旷野,可北蛮却是没有此等福气的,那里依旧是流匪横行,作恶不断,既是北蛮之军,亦是北蛮之匪!”
“陛下册立拓北新军,决心已表,昭告天下,何不趁此时机,在新春前与我皇的龙椅上,再添一块开疆拓土的基石... ...”
秋风拂过,襕衫款款,文安天下,武定乾坤,读书人的风姿一时间尽落众人眼中!
少年最是不喜死人的,这是院中一众的共识!
随着言语落下,小院独留窸窣的风声... ...
秋来之际,即是北蛮劫掠的日子,便是有了先前的虞水之役,也无法动摇这千百年的传统!
“明日我便书信与庞将军,另外齐大兄与河谷武备亦会协助与你!”
此言一出,周遭神情骤然一变!
这攻守易型,是否...是否有些草率了!
然,少年却是视而不见,略微停顿下,继续道:
“如此,若...若是无有效用,你便与北蛮刀下的百姓作伴吧... ...”
本欲出口谏言的王文伯与岳均植听此,却是心头一叹,不作言语!
周晏听此,摸了摸脖颈,微微躬身,轻笑道:
“这...这还不够,我还需要二爷手中的赴死营!”
“而那拓土之地,便是他们应许之地... ...”
开垦屯田,自有人丁,而那亲属联保的重罪囚徒,便是最好不过的!
既让其有了份盼头,亦是成了条抵御北蛮洗劫的屏障... ...
众人闻言,无不心悦苦笑!
二郎缓缓拾起筷子,夹起一块肥羊送到周晏碗中,轻笑道:
“命就一条,你要的都与你,无功便是过,一样要死的... ...”
云淡风轻的轻言细语,可谁人也不会认为这是玩笑!
周晏回身落座,将碗中酥软肥羊吞下,咂咂嘴,轻笑道:
“在下,甘下军令状!”
随着言语,这位初来乍到的南域读书人,不与自己留下一丝余地之下,安稳的坐身小院中!
无论是绿林之中的座次交椅,亦是朝堂之上的文武两列!
其中功劳与资历,皆是尤为重要!
而那大当家或是龙椅之上的君主,与此间稍有偏颇便会迎来诸多怨怼与不满!
不患寡,而患不均!
一阶南域候补小官,如何能与一众河谷高位同席,便是有着少年青睐,也要功劳傍身才是!
然,此刻却是无人心揣不满,或是言语微词!
军令状嘛!
玩命嘛!
谁人欢喜,谁人便往,无人羡慕... ...
——
虞水之畔!
一队斥候游骑如常向前探查百二十里,啃过肉干胡饼后,便欲拨马回营!
然,了望警戒的游骑,猛然瞧得远处扬起一阵尘土!
经验十足的游骑依照尘土规模,瞬息便判断出来者规模!
疾步奔跑,不过数息便翻身来到灌木后的洼地中,
“禀秦伍长,西南三里,约四十骑正策马而来,看来是绕过虞水防线的北蛮贼寇!”
堂堂禁军校尉,此刻却是嚼着干巴巴的肉干,待就着羊奶吞咽下,眉头微微皱起,
“再探!”
游骑闻言,立刻领命而去!
一番之下,洼地之中的七名老辣游骑,皆是会心一笑!
“伍长,灰鹞子的眼睛可毒了,不会看错的,有斩首还有战马,这可是老天给咱们入冬的犒赏啊... ...”
“伍长,干他一票,若是上等战马,清溪那边可是给出了天价的呢... ...”
“伍长,此役军功俺们都与你,便与弟兄们些赏钱即可... ...”
“... ...”
三言五语之下,听得这位兵家将种眉头紧皱!
斥候游骑,无论任何皆以军书战报优先,哪里能瞧得敌人便上前厮杀?
军法之重,谁人不晓?
厮混月余,众人早已熟络,秦鸿业绝非木讷之辈,思量再三,抖手抽出怀中小册,继而送到一名四旬老卒手中,
“军情不可耽误,无论是否紧急!”
“可这送到口中的吃食,又如何能放过!”
“此役我一人足矣,万一出现差池,诸位千万不可驰援,定要竭力返营... ...”
七名游骑闻言,皆是面面相觑,吞咽口水,
‘此役我一人足矣’
足矣?
年轻后生空降而来,便是见识过其箭法卓着,可一人面对二十骑,是否...是否过于托大?
犹疑之际,灌木响动,唤做灰鹞子的游骑去而复返!
待见其面色铁青,血灌瞳仁,嘴角抽动,恨声道:
“是...是劫掠百姓的北蛮贼寇,一人两骑,弯刀染血,马背上还有十几个女娃!”
秦鸿闻言,微微颔首,英俊面庞不觉有些扭曲,随即望着周遭杀意尽显的老辣游骑,无有言语,持枪翻身而起... ...
勋贵之后,自恃勇武!
从小耳中便塞满了北地战事,纵使翻阅过无数战报,可其上也不过是一串冰冷数字与简短赘述!
从军数载,便是心有思量,也没那置身处地的感受!
草莽之流,自是杀过不下百人,可真正步入河谷见到那数万头颅堆成的京观,亦是心神动荡!
直至听闻调防的禁军竟然死伤过半,不觉间竟然有些彷徨!
人命,人命在这河谷当真如野草一般,继而变成送入王城的一串数字!
身临北地兵冢祭拜后,感受那抹透着生机的死气,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安宁郡公,这个与北地所有人的安抚与殊荣,或许...或许还是过低了... ...